没有人会怀疑孟老说的话的真假，所有人都信他，却也被真相怔住了。

    魏景帝反应了许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孟先生，可桑年是你的女儿，这件事所有人都不知道。”

    “老夫虽然有着大儒的称呼，但身边也有许多危险，为了保护女儿，才一直没有说出她的身份。所有人都称呼我为大儒，我也相信我是天下第一的儒士，我不能接受我的女儿是一个会用卑劣手段的人，所以当年丝毫不顾父女之情，和她断绝了关系。

    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我从来不是什么大儒，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只不过比别人多研究了几本书。可这人情世故，书里又怎么能写尽一切呢？

    多亏凤仪公主点醒了我，我才明白，一直以来，都是我这个父亲做的不称职，才会让桑年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说到最后，孟老走到了桑年面前，他弯下了双腿，对着桑年跪下了。

    桑年整个人还是懵的，但是在孟老跪下的那一刻，她也下意识地跪下了，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您，为何跪我？”

    “因为我对你有愧。我没有教好你，却在你做错事的时候，狠心抛弃了你。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你还愿意当我的女儿吗？”

    孟老说的情真意切，但桑年却笑了：“这些年，但凡你有一天回来了，跟我说这些话，我都愿意再当你的女儿。可是你今天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我，是为了百里言卿。

    你想要让他活，想要让我死，对不对？你现在认错，无非就是希望我不要在对百里渊和百里言卿出手，我告诉你，你做梦！”

    桑年站起身来，她将孟老从地上拽起来：“当年我也是这么求你的，我求你带我走，你却将我丢下了马车，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因为曾经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抛弃，桑年对所有人都不再信任，她固执地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苏翊是因为李榕真才不爱自己，父亲是因为百里渊才不要自己，自己是因为百里言卿的存在才被毁了一切。

    她要杀了所有拦着自己路的人！

    “孟桑年，你若不回头，所有人，这一次会真正地离开你。”苏沉鱼开口，“孟先生是一个极重名声的人，他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女，就代表他放弃了名声。你可以不原谅他，但你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苏翊的爱，还是父亲的承认？

    孟桑年第一次开始茫然，她想要什么呢？

    她看着眼前的人，苏沉鱼、百里言卿，还有孟老，不，他们都不再是自己想要的人。

    “我想要，你们都去死！”孟桑年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恶狠狠地看着百里言卿，“都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为什么你要到我肚子里来，你为什么要出生？”

    对一个子女来说，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母亲问自己，为什么要出生？

    纵然百里言卿对孟桑年没有感情，但心还是感觉到了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他是有着七情六欲的人，终究还是会疼的。

    苏沉鱼在这时碰了碰百里言卿的手背，百里言卿恍若受惊般地收回了手，但苏沉鱼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似乎是在告诉他，不要害怕，不要退缩，不管发生什么时候，我都在你的身边。

    “镇国公是期待着言卿的出生的，孟老也是关注着言卿的，现在还有我，也是在意着言卿的。他为什么要出生？自然是因为有我们的期待。包括你，当初即便心里再厌恶言卿，也是希望他能平安降世的吧？

    只有他在你的肚子里，你才能名正言顺地在百里府待着，是言卿让你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你为何要这么怨恨他？

    因为他不是你和你所爱之人生下的孩子吗？可你爱的人，心有所属，你用卑劣的手段反倒是害了自己，言卿的到来，是对你的惩罚，却也是老天爷给你的机会。”

    镇国公是良人，他不在乎孟桑年的过去，愿意一辈子照顾她。

    只要孟桑年能好好待言卿，镇国公怎么可能会对她不好？在漫长的岁月相处中，孟桑年未必不能改变对镇国公的心思。

    言卿，是老天爷留给孟桑年通往幸福的路。可孟桑年，却生生地毁了这条路。

    走到这一步，孟桑年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

    心心念念着不属于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幸福呢？

    孟桑年宛如疯癫一样地笑了：“不爱就是不爱，若是真的能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改变心意，那怎么能叫爱呢？”

    看着孟桑年现在的模样，苏沉鱼好像看到了上一辈子的自己。

    上一世，她一直觉得自己爱着连世昭，因为固执地不肯改变自己的心意，她害死了太多的人。

    可她那个时候，真的还爱着连世昭吗，还是这种爱已经变成了一种不能改变的执念，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么深情一样。

    回头望向百里言卿，苏沉鱼好像有些明白了。

    心悦他人，应当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若带给自己的只有伤害，那就变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这样的心悦，只会伤害自己。

    “你还记得先太子的模样吗？”苏沉鱼突然问了一句。

    孟桑年的笑容一顿，她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脑海中，竟然再也浮现不出苏翊的容貌。

    “那你还记得我娘的模样吗？”

    苏沉鱼刚刚说完，孟桑年就记起了李榕真的模样，她甚至记得自己和李榕真每一次相处的点滴。

    为什么会这样？

    看孟桑年的神情，苏沉鱼了然了：“你连他的容貌都忘了，却口口声声说着爱，不觉得可笑吗？爱和恨或许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但嫉妒不会，因为你无时无刻都在将自己和她比较，她已经渗进了你生活里，你逃不开，所以你记得住。

    你是真心喜欢他，还是只是因为我娘，才想将他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