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气温也降了下来。
李家马车那边也燃起了火堆,不远不近的围坐着四五个青壮年的男子,正在啃手里的窝窝头,身上穿着的都是上好的绸缎衣裳,在他们不远处还站着两个黑衣男子,绑着腿,身上带着的看着还有点像是刀。
明夏偷摸的看的正起劲的时候,就见一个黑衣男子转头向她看来,透过火堆散发的昏黄的光亮,明夏看到他直勾勾的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明夏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糟糕,不会真对上眼了吧?”明夏忐忑不安的回想,她家离车队守夜的火堆有一段距离,除了火堆的光源就是微凉的月光了,这月初的弯月亮也不至于把她照亮吧?
明夏自我安慰了一番“黑衣男子在明,她在暗,他看不到她。”做完自我攻略,明夏略微放心,不过也不敢再看,爬上驴车睡觉去了。
微黄的光线从地平线处逐渐扩散,浓厚的黑幕往后退散,车队从静止转向喧嚣,整队出发往城门口走去。
武安县城建在虎峰山的垭口上,地势险峻,牢牢的锁住这一唯一通道的咽喉,也是关外防御的一个重要据点。
武安县城是每日的寅时五刻,便有人敲响晨钟,打开城门,供人通行;等到了戌时五刻,便有人敲响暮鼓,关闭城门,这时城内停留的人便不能出城了。
明夏一行人站在城门外,排队等待着官兵的检查,通过方能进城,因为时候尚早,城门外排队的人并不算很多,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他们,族长拿出了收集好的路引和户籍递给前方的官兵,那官兵接过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到前头的几辆驴车旁,拿着大刀戳戳点点的翻看,有的还掉到了地上,凌乱不堪。
“做生意?”那官兵收回佩刀,转回头看着身后跟着的族长,轻笑一声,“货呢?就这些破铜烂铁吗?”又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老人小孩说道:“谁家跑商带老人孩子的?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族长额头冒汗,内心翻滚,他们准备进城前已经在心里预估了各种情况,但真的身临其境,还是觉得双腿打颤。
“大人,我们真是良民,也不敢做什么坏事啊!”说着族长便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锭放到那官兵的手上,赔着笑说道:“我们也是想着路途遥远,带着这些家伙什也是为了少花些银钱,没想到不小心给大人惹了麻烦,还请见谅。”
那官兵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锭,沉下脸来冷冷的说道:“打发叫花子呢?”
族长心里明白这次不出一次血,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的了,最后还是各家凑了凑,每家按人头,一人一钱银子的入城费,这才入了城。
虽然入了城,但整个车队的人脸上都不见笑意,脸上挂着愁容,毕竟一家上下全部家当都算上一共也没多少银钱,原本的房屋和土地也都卖掉了,这一路走来风餐露宿也就算了,但算算就这两天又是过河又是进城就花了大把的银钱出去,还得买粮,有人脸上已经浮现了悔意,他们真的该走吗?
族长把这些人的表情都看在心里,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前路究竟怎样,唯一值得安慰的或许就是武安县的粮食真的比长宁便宜了不少。
他让村民自己根据自家的需求去补充物资,整个武安县城里共有三家粮铺。
族长嘱咐村民不要扎堆,分散开来,避免他们这一队人一次性购买了大量粮食,又被人盯上盘问。
明夏他们一家和村民散开,直接去了距离最远的城南,也是出城的方向,车队会在未时三刻集合出城。
城内现有的三家粮铺价格都差不多,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小麦十文一升,黄豆六文一升,黄米七文一升,粟谷4文一升。
这个价格相比长宁县便宜了不知道多少,村民们把高昂的入城费暂时抛到脑后,拿出了大半的身家用来买了粮食和食盐,驴车上堆放得满满当当的,每家最起码都买了上百斤。
明夏她们一家买了三石小麦,一石黄豆,一石黄米,一石粟谷,放了小部分在驴车上,补充最近消耗的部分,其他的则都被明夏收进了空间里存放好。
出城的时候还算顺利,并没有收取多余的费用。
这个时候日头正晒,路上人烟稀少,出了城门车队走了大概十多里路,众人累的汗流浃背,找了个阴凉地准备就地歇息,这路上云都难见一朵。
明夏热的眼冒金星,不停的摇着扇子,和人一起靠在树干上歇凉,这地真是一丝风都没有,草叶子都不带动一下的,这都八月了,天气怎么越来越热了?
过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天色突然就暗了下来,黑压压的,明夏往外探头,看着西边的天空上迅速汇集起的乌云,是要下雨了吗,但这乌云怎么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几个老人家看着快速朝他们这边移动的乌云,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只见他们定定的看了几秒,然后迅速的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嘴里不断念叨着:“蝗神饶命,蝗神饶命,蝗神饶命。”
村里的众人听到这话,纷纷跟着跪地磕头,很快,明夏耳边便传来了呼呼的风声,那是蝗虫扇动翅膀的声音,它们来了。
遮天蔽日的蝗虫呼啸而来,它们啃食着庄稼,草皮,树叶,一切绿色的植物它们都不放过,蝗虫落在树枝上,趴在庄稼上,小麦,高粱,它们啃食的吱吱作响。
不断有村民从家里跑出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请求蝗神放过他们的庄稼,这是他们花费了一年的心血,马上就可以收获的庄稼。
明夏拿出麻布袋子,王满仓点上了火把,她家的每个人都拿上了工具,她们才不跪,中华大地不养邪神。
“族长,我们全部都没地了,也没庄稼,我们跪蝗神干什么,不如捕蝗虫,还能吃嘞!你说是不是?”明夏一边抓捕蝗虫一边高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