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意识到什么，撒了车把跌跌撞撞往院子里跑，挤进围得水泄不通的堂屋，看见姑姑他们正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恸哭。
另外几个长辈正在帮爷爷换寿衣。
姜诗念挨着两个姑姑跪下，眼泪无声地流着。
回忆中关于爷爷的点点滴滴此时都被无限放大，电影似的在脑海里一帧一帧放映着，小声的啜泣渐渐变成了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哭的久了，渐渐有些缺氧，姜诗念逐渐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手心都是麻木的。
但她越想越难过，怎么都停不下来。
奶奶连忙过来搀扶她，“小念，别哭了，你爷爷的苦日子到头了，他去享福了。”
一个多小时后，屋里的哭声渐渐平息，姜富国他们几个商量着去买一口好点的棺材。
见姜诗念站在边上，拉着她走到院子外面，小声问道：“给厉忱打电话了没？”
姜诗念摇摇头，知道他的用意，很不留情面地戳破他，“离葬礼还有几天呢，他公司事那么多，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何况，我跟他已经离婚了。”
姜富国恨铁不成钢瞪她一眼。
“你们没离婚的时候我也没见他对你这么殷勤过。你不知道吧，厉忱前天车上明明有备胎，他就是为了能留下来陪你，才故意撒了谎——”
姜诗念冷冷看他，“车胎是你扎爆的？”
姜富国摆手，“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行了，咱先不提这些没用的，你先给厉忱打电话，我敢保证他肯定会马不停蹄赶过来。”
姜诗念没听他的，“要打你自己打。”
眼看着祭拜的人都要来了，买棺材的事情不能再耽搁，姜富国也没再纠缠下去，跟着两个姐姐一起去了镇子上。
下午，村里的人陆陆续续过来祭拜，姜诗念在灵棚跪着时，看见大半年未见的姜丹阳。
一头齐肩短发，戴着咖啡色的贝雷帽，妆容一如往常的精致。
她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铺在地上的塑料垫子，在姜诗念旁边跪下。
“你这眼睛肿得够厉害的。”
姜丹阳叹了口气，“听我妈说，你刚坐完月子，你这样卖力可是会把身体搞垮的。”
旁边明明还有其他亲戚，姜诗念被她说得心脏都快飙出来了。
还没等她制止，姜丹阳巡视一圈又问：“厉忱没来吧？”
姜诗念怕她继续多嘴，道：“等爷爷葬礼再让他过来。”
姜丹阳努了努嘴，“他应该不会过来了。昨天我亲眼看见他带着楚家的千金去了酒店，楚云茜，挺有名的一个九零后制片人，听说过吧？”
“嗯。”
虽然他跟厉忱已经离婚，但前两天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历历在目，听到他跟别的女人去酒店，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而且那人还是她跟夏黎李佳宸都很崇拜的影视制片人，人长得漂亮，挑选剧本的眼光也很独到，经她的手制作的影视剧大多都是爆款，就连周照提到她都赞不绝口。
这样的女孩子如果真得去追厉忱，怕是他很快就会动心吧。
姜丹阳见她脸色变了，黑眸含着笑微微有些得意，“反正你俩也没可能再复婚，厉忱跟谁好都一样。他人比较善良，为了不让爷爷留遗憾才陪你演了一扬戏，现在爷爷不在了，都无所谓了，你很快又要出国，奶奶这儿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我倒是觉得，你不如早点说透了。”
姜诗念冰凉的手指下意识攥紧，指甲几乎陷进皮肉。
姜丹阳的这番话让她彻底变成了一个小丑的角色。
她一脸乞求地看向姜丹阳，“先不要跟任何人说离婚的事情，等缓一缓，我会亲口对奶奶说。”
“放心吧，我又没那么爱管闲事。”
姜老爷子的葬礼定在三天后的一个周末。
葬礼的前一天下午，奶奶第一次问起厉忱。
爷爷生病的这两个月，奶奶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再加上这几天伤心过度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瘦得皮包骨，走路都有些不利索了。
姜诗念实在不忍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告诉她自己离婚的事情。
只好先安抚奶奶，“厉忱这两天挺忙的，明天应该会来。”
“好。”
奶奶虽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姜诗念看着奶奶日渐佝偻的背影，心里越发难过。
她想着等孩子稍大一点回国内发展，去一个离海城偏远的南方城市定居，租个店面，开一家独具特色的蛋糕房，再把奶奶接过去照顾。
临近傍晚时，一辆黑色卡宴轿车停在胡同口。
姜诗念正站在院门口，把糖果、烟、茶水摆上桌，待会儿会有唢呐班子的人过来。
对面两个堂哥见状，连忙喊她：“诗念，是不是妹夫来了？”
姜诗念抬头，远远看见那辆眼熟的卡宴轿车。
一阵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如狂风骤雨袭来。
她的心跳不受抑制地“扑通扑通”狂跳着，手指紧紧捏着围裙的一角。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期待他的出现，哪怕他只是在葬礼上停留片刻也好。
她不想让奶奶在最悲痛的时刻再因为她的离婚而难过，也不想把自己失败的婚姻在这个时候曝光在亲朋好友面前，成为他们聚在一起闲聊时的谈资。
厉忱，谢谢你能来。
两位表哥心照不宣地小跑着去迎接贵客。
姜诗念也抬脚跟过去。
车门打开的瞬间，姜诗念下意识顿住脚步。
夏玉宸下车，跟两位表哥随意打了招呼后，视线落在怔在原地的姜诗念身上，继而阔步朝她走来。
姜诗念也红着眼圈走过去。
“宸哥——”
话刚出口，眼泪就簌簌掉下来。
夏玉宸想替她擦干眼泪，但门口来往的人挺多，他将纸巾递给她，“别再哭了，小心落下眼疾。”
夏玉宸下意识地往院子里张望着，“厉忱没来？”
姜诗念点点头。
夏玉宸蹙了蹙眉，“我来之前给他打了几个电话，没打通，还以为他提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