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刚刚给自己鼓起一股勇气,一到了车站就泄了一半。
开往刘湾镇的客车是全沙丘站最破的一辆,李向东到的时候,司机正钻在车底下修车。
看到李向东,司机叼着烟满手油污的从车底下钻出来。
“上车上车,等会儿售票员收钱!”司机说完,又钻到了车底。
车厢里几个人早已经是见怪不怪。
过道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编织袋,李向东小心翼翼躲闪着坐到位子上。
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子才坐满了人。
原来,刘湾镇离沙丘县城太远,除了办事,刘湾镇的人一般不来沙丘县城。
说是沙丘县人,跟山北省界南县的感情倒是深些。
到了下午两点,车子才吭哧吭哧发动,朝着未知的刘湾镇驶去。
车子一路颠簸,走了两个多小时。
距离沙丘县城越来越远,颠簸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李向东感觉屁股已经发麻,他的座位看似有一层海绵,其实早已经名存实亡。
他屁股像是坐在凹凸不平的螺丝上,硌得生疼。
又过了一会儿,汽车左转。
上下颠簸的汽车瞬间向东一歪,李向东的头砰的一声磕在车窗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车子又向西一歪,差点把李向东从座位上甩下去。
李向东气的想骂人,可看车厢里一张张习以为常的脸,只好入乡随俗。
他握紧前座,伸出头看了一眼,只见一眼望不到头的土路上,大坑套小坑,小坑套老坑。
老坑里面还有积水,典型的“水泥路”。
李向东心里想骂娘!
车子又走了一会儿,突然吭哧吭哧两声不动了。
原来是陷进泥坑里,轮胎打滑。
车厢里顿时骚动起来,司机一踩油门,车子吭哧吭哧两声,如老头大清早的咳喘,没有丝毫活力。
“轮胎打滑了,得有人推车,不然走不动!”司机懒洋洋道。
车厢里顿时充斥着骂娘声,骂完娘骂路,骂完路又骂刘湾镇领导。
但骂的再狠车子也走不了,一群女乘客开始鼓动着男乘客下去推车。
李向东看着地上的泥水,心里骂起了祖宗!
在女乘客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强大攻势下,男乘客们没办法,只好下去推车。
李向东怕弄丢了报到手续,将手续放在裤袋里。
一下车,李向东一脚踩进了泥水里,心里更是骂娘。
六七个大汉站在车尾,听着司机司机一声令下。
“推!”
李向东猛地用力,后轮飞速旋转,卷起的泥水顿时弄了李向东满身满脸。
“草!”
李向东骂了一句,扭头一看,更是生气。
只见旁边男子累的龇牙咧嘴,却是腿不打弯。
原来是在假使劲!
“草!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李向东心中暗骂。
他喊道:“乡亲们,衣服脏都脏了,一块使使劲,车子走了都能回家。车子熄火了,咱们全部蹚泥巴。”
几个人斜眼看着李向东暗暗撇嘴,不知道哪来的小子在这装大尾巴狼。
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放屁?
“徐红卫,你狗日的偷懒不使劲!”突然,一个声音大声道。
站在李向东身边的徐红卫顿时瞪着牛眼,梗着脖子怒道:“谁特么……”
他扭头一看说话男子,顿时嘿嘿一笑:“咋个不使劲,这不是没有统一指挥吗?不知道咋使劲!”
说话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李向东,道:“小伙子,你嗓门大,喊着号子,咱跟司机一起使劲。”
李向东看了一眼说话男子,四十出头,面相白净,穿着朴素,一看就是个吃商品粮的。
他点了点头,大声道:“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司机,你加油门!”
“好!来!一二……三!”
嘿!
众人一起用力,司机一脚油门。
车子发出轰的一声,垂死病中惊坐起,终于脱离泥坑。
众人身上被甩的满身泥水,嘴里骂骂咧咧的上了车。
李向东走到那中年白净男子身旁,白净男子掏出一根烟递给李向东。
“小伙子,不错嘛!”
李向东一看烟盒,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这中年男子绝对是吃商品粮的。
他拿的是三块钱一包的烟,这在县里也属于档次上乘的烟了。
李向东不卑不亢接过烟点燃,笑道:“谢谢夸奖,我就是卖把子力气,没有你坐镇指挥,我可指挥不动他们。”
对于不太肉麻的马屁,李向东向来不吝啬。
有些年轻人刚出社会心高气傲,过分敏感。连正常说话都不会,更别说拍马屁了。
更何况,他说的是实话,没有这个中年男子,这些老油条真的会出工不出力。
“刘……人都是属驴的,不抽鞭子不动弹!”中年男子气呼呼道。
李向东听出中年男子本来想说刘湾镇的人都是属驴的,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刘湾人,才临时换了说法。
“走了走了走了。”售票员探出头喊道。
两人扔掉烟上了车。
中年男子座位还在,可李向东的座位早已经被一个中年妇女占据。
那中年妇女看向窗外,抱着肩膀,随时准备撒泼吵架。
李向东鞋子里,裤子上全是泥水,回来还要在车上站着。
他算是明白啥叫个穷山恶水出刁民了!
李向东心里骂起了胡峰祖宗十八代!
车子又摇晃了半个多小时,停在一个桥头,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了车。
这——就是刘湾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