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双手在摸她双脚，她开始以为梦到死去的老公，在冬日里，她老公军杰生前经常睡觉打洗脚水给她泡脚，时常添加一些中药，说可以去湿气。

    他说如果我的老婆穿上水晶鞋，那该有多好看。

    自从军杰说要买一双水晶鞋给她时，梁玉珍就一直开始幻想，水晶鞋从此在她心里生了根。

    她常叫军杰帮他按摩脚底，脚底放松全身放松。

    军杰说水晶鞋在一个童话世界里，王子爱上灰姑娘，灰姑娘穿着水晶鞋出嫁。

    梁玉珍说镇上只有解放鞋卖，想拥有水晶鞋只得做梦。

    军杰就叫她爱上眼睛，他变一双水晶鞋出来。梁玉珍明知军杰不会魔术，仍听话爱上眼睛。

    军杰告诉梁玉珍脚底有多少穴位，端详老婆的脚底，他才留意到老婆的脚底是平的，怪不得肉嘟嘟。

    “不要睁开眼睛！”军杰轻轻地说。

    “你要干什么？”梁玉珍闭着眼睛，既紧张又刺激。

    “我在施魔术变一双水晶鞋给你穿上。”军杰小声地说。

    “你别捉弄人，你会什么魔术。”梁玉珍仍舍不得睁开眼睛，她知道老公在哄她，但她喜欢这样子的哄骗。

    只感受到军杰一个脚趾接着一个脚趾，帮她按摩。

    梁玉珍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浪漫，又舒服。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着老公用木梳子帮她刮脚底，仿佛帮她穿一双水晶鞋。

    后来军杰死了，梁玉珍心里藏着一双水晶鞋，一会儿抽象，只是一个名词儿。一会儿又具体，像两个牙齿。

    她想念老公的胡渣扎，透着一股烟草味。

    又透着无尽温柔，在许多个寂寞瞬间，像温泉涌起。

    当梁玉珍被村里人说她搞破鞋时，她最后接受了，仍希望是水晶鞋破鞋，虽破烂但仍独一无二。

    昨晚她又在梦里梦到老公为她穿上水晶鞋，可是床尾动作越来越大，把她从睡梦中拉出来。

    梁玉珍一阵惊醒，她吓得“哇”叫了一声，她以为是老鼠。

    在农村时常有大胆老鼠跑到床上撕咬人，一般人的卧室不敢堆放粮食，至少床头不敢堆放。

    “珍儿，是我！”军伟说。

    “黑漆漆你干嘛跑到我床尾。”梁玉珍问。

    确定不是老鼠，梁玉珍镇定好多，虽然老鼠肉她吃过不少。

    “我搞到一双回力鞋，给你穿上呢。”军伟笑着说。

    “吓死我了，三更半夜你来扰我的美梦，在梦里我穿水晶鞋呢。”梁玉珍说。

    “梦始终都要醒的，梦醒后都是一扬空。嫂子何必眷念虚无的梦呢。你看看我帮你买的回力鞋子。”军伟说。

    “你什么时候进屋来的，我一点不知道。”梁玉珍问。

    “进来有一会了，我看嫂子在睡觉，就不吵醒你，悄悄帮你穿上新鞋子，等你醒来后一阵惊喜。”军伟说。

    “你发什么神经，大半夜进屋帮人穿鞋，而且是大年初一。”梁玉珍问。

    “正因为大年初一，才让你睁开眼就看到新鞋，新的一年足下生辉。”军伟嘻嘻笑。

    梁玉珍看看自己，还穿着睡衣，就放了心。她家的门被你撬了好多次了，军伟能一声不吭进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别说足下生辉，不生疙瘩就好了。”梁玉珍说。

    “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看看这双回力鞋子，多好看。”军伟说。

    梁玉珍说着开了床头灯，发现一双白色鞋子套在自己脚上，一股新鞋的胶味扑面而来。

    梁玉珍笑了，军伟叫她就这样穿着睡觉。

    梁玉珍说穿着鞋子上床像什么，哪有这波操作。

    军伟说也有不少人穿着鞋上床睡觉的。

    在古代行军，士兵都穿着鞋子睡觉了，当有敌人半夜袭击时，他们可以马上杀敌，省了好多时间。

    梁玉珍说如果是水晶鞋，她会穿着睡觉。

    军伟说他看过灰姑娘那双水晶鞋，不过是一双高跟鞋。

    那多好啊，是一双高跟鞋，我以为是平底鞋呢。梁玉珍羡慕地说。

    她看着自己脚上的回力鞋子，也心满意足。

    军伟说得到这双回力鞋十分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的功夫。

    梁玉珍说像是去偷猪一样。她让军伟早点回去睡觉，月落乌啼霜满天了。

    军伟有点不甘心，他三更半夜弄一双鞋回来，就这样打发他走，至少得煮一碗面条给他吃。

    梁玉珍说虽然你给我一双回力鞋，但同时打碎她梦里那双水晶鞋。

    梦里水晶鞋虽然是假的，但是留在她脑海里是那么真实，比穿在脚上回力鞋子还真实。

    军伟问，梦里除了一双水晶鞋，还有什么。

    梁玉珍说还有一双手，一双温柔的手，慢慢帮她穿水晶鞋，手掌心里藏着尽是温柔。

    军伟有点失望，他叫梁玉珍有了回力鞋子，彻底忘了水晶鞋子吧。

    梁玉珍说永远忘不了，穿上的感觉留在身体里，像一棵树生了根，春来开花，秋来果熟。

    军伟说既然大哥已死，就该把他彻底忘掉，包括水晶鞋。

    梁玉珍说她什么都忘不了，记忆深处只有一双水晶鞋

    他说过去统统忘记，只有回力鞋子是新的，真实的，值得珍藏。

    军伟叫梁玉珍闭上眼睛，好好感受新鞋子的味道。

    梁玉珍痛苦地说，她不敢合上眼睛，合上眼睛会看见一双水晶鞋，那是一种摧残。

    梁玉珍叫军伟去寻找更美丽的姑娘，不要浪费无谓的时间。虽然春草年年绿，但时光易逝，一滴不剩。

    “趁天还没亮，赶紧走。”梁玉珍说。

    可军伟说他好不容易弄到一双鞋子，得好好犒劳他，哪怕做一顿好吃杂酱面，他以后才会勇敢，坚无不摧……

    “连一碗杂酱面都不行吗？”军伟说。

    梁玉珍说：“天太冷了，不想动手。”

    “给我做一碗杂酱面，加辣的。”军伟像是无理取闹。

    “都大半夜了，忍忍天就亮了，深夜的面条比不过早上的粥呢。”

    梁玉珍尽量撇开关于炸酱面的事情，天气太冷，她才懒得动手呢。

    “你知道吗，我为了弄到这双回力鞋，差点回不来过年了，差点掉落山崖，即便掉落山崖，我还是紧紧保住双鞋子。”军伟小声说。

    “以后还是先保命吧。”梁玉珍说。

    “我只想你穿上新鞋子后，别人再不叫你是破鞋。”

    良久，梁玉珍说：“天亮时我会穿着这双鞋子迎接新年的。”

    军伟无可奈何，他要吃要更多，可是两梁玉珍跟黑夜冰冷，他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