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轻烟还是一眼便看穿那双下意识躲避的小眼睛里流露出谎言的气息。
她倒是不着急拆穿,反而顺着话茬继续问。
“先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男子见姜轻烟居然信了,当即挺直腰杆。
“都说当年抄家除了些名贵摆件,古玩字画什么的,真金白银可都没见着啊。所以……只要姑娘告知于我这些金银的下落,我就能招兵买马反了这天去!”
草包啊,真是草包。
竟然能把造反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虽说眼前黑豆般的小眼睛里写满了畅想未来的憧憬。
但这空空如也的脑子,也实在是让姜轻烟感到无语。
这都被人算计了,还帮着数钱呐。
当即戳了戳男子的脑袋。
“这画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你到京城,我这几日刚摆摊就出现了?还这么轻易的就让你得到了?不觉得时机很蹊跷吗?不能因为我也姓姜,就硬凑啊。”
“再说了,你们历阳王世子都是储君备选人了,难道还差这点银子吗?傻子才造反呢,怎么看都是个局,等着你入坑呢。”
雨渐渐小了,男子抬头懵懂地仰望着姜轻烟,烟雨朦胧间,她的话醍醐灌顶让他眼含钦佩。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哪里是寻常的农家姑娘啊!定是上天派来为他指点迷津的仙女!
于此同时匆匆赶来的侍卫们纷纷翻过围墙,几乎同时将剑横七竖八的架在姜轻烟的脖颈之处。
寒光随着雨滴溅在姜轻烟的脸上,仿佛下一秒锋利的剑刃就能割开这美丽修长的脖颈,让一条鲜活的生命,香消玉殒。
“大胆!竟然敢姜姑娘无理呢!”
男子突然起身,一声呵斥让侍卫们纷纷跪地。
为转瞬间改变的局势感到疑惑,但仔细一想,是自家世子能做出的事儿,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世子息怒!!”
狭小的巷子里,跪了一地的侍卫。
姜轻烟一眼扫过,她真难以相信,这货居然还能是世子?
历阳王竟然养出了面前这么个大棒槌?上辈子得做了多缺德的事儿啊。
她勾了勾手指,历阳王世子立刻乐颠颠地凑到跟前,还不忘从后头侍卫的手里拽了把伞,为姜轻烟遮雨。
“还请姜姑娘赐教啊!”
姜轻烟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跟落汤鸡一样的男人,伸手。
历阳王世子虽说傻了点,但有眼力见啊,当即浑身上下摸了一通,出手就是一锭白银。
“看你还算是个聪明人,当今圣上无后,储君无非是你们几位世子中选出一位,你若是进了坑,那谁会得利呢?至于解法,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慢慢悟去吧。”
“姜姑娘高见啊!!!这就回去把撺掇我造反的给办了!”
他越是夸自己,姜轻烟越觉得他是个二傻子。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懂吗?
“行了,我还有事儿就不多说了,没事儿多来摊子上照顾照顾生意,你家人多嘛~”
姜轻烟夺了伞,揣起银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哼着小曲儿从跪了一地的侍卫中间穿过。
留下意犹未尽感慨万分的厉云春后知后觉。
等等?她还没说姜家的宝藏到底藏哪了啊!!
待他转脸重新去寻姜轻烟时,雨幕下,哪里还有那一抹窈窕的身影。
“去!找人给我盯着平江来的那小子!我看他最后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侍卫们面面相觑,应声后,便散了,留下厉云春一人在原地挠头。
“此事还得飞鸽传书问问父王啊。”
……
“嘘!姐姐这边!”
姜轻烟刚从小巷里出来,就被一只小手拽着裙摆一路小跑。
绕了好几道弯,钻进一个破败的小庙,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看清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这不是要肉包子的那个小女孩么。
“这里没人知道,那群人追不上姐姐的。”
小女孩抹了把面上的雨水,笑靥如花。
姜轻烟本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全数都咽了下去,化作道谢。
“谢谢你。”
小女孩连连摇头,熟络的甩了甩辫子上的雨水,又为即将熄灭的炭火里添了柴。
“嫣儿,咳咳咳……谁来了?”
突然一道虚弱的女声闯入姜轻烟的耳中。
小女孩当即倒了杯茶水,三步并作两步绕到破庙的另一边。
姜轻烟紧随其后才注意到稻草堆成的“床”上,正躺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女人。
她面色苍白,侧卧在床边,一个劲儿的咳嗽。
小女孩则坐在床边,为她拍着后背,递上水。
“是上次给我大肉包子的那个菩萨姐姐,她可好了。”
女人见状便要起身给她行礼。
“多谢姑娘可怜我们孤儿寡女。”
姜轻烟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大步,将人重新扶在床上靠坐着。
被人这么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举手之劳的事儿,若是……嫣儿?以后还饿肚子,尽管去我的摊子,定有她的一份,不收钱。”
女人坐稳了,这才得以抬头看向姜轻烟。
瞧见那张面容的瞬间,她悄无声息的瞪大了眼睛。
又怕自己的失态惊扰了面前的人,当即又垂了眼眸,视线撞在她腰间的玉佩上时,她竟难以控制胸腔内涌现出的激动,捂着唇,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娘亲!!!”
嫣儿担忧地瞧着她,又突然噗通一下跪在姜轻烟的跟前,一个劲儿的磕头。
“我知道姐姐也不富裕,但还是请姐姐借我些银子给娘亲治病吧,在这样拖下去,娘亲……娘亲就……我会去摊子上端茶递水,做牛做马也会还的……”
“嫣儿,咳咳咳,不许这么咳咳咳麻烦姐姐……”
姜轻烟瞧着这破庙周遭漏风又漏雨的,实在是于心不忍。
“别磕了,仔细把脑袋磕坏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留下疤可不好。正巧姐姐这里有一锭银子,拿去给你娘亲治病,再换个好的地方,总住在这里,生病的日子还多着呢。”
她拿出怀中还没焐热的那锭银子,塞进嫣儿的手中。
“娘亲!我们有银子了!我这就去抓药!”
嫣儿捧着银子激动的哭了出来,一个劲儿的给娘亲炫耀。
女人缓过神来,慈爱地摸了摸着嫣儿的头,眼看着她跑出破庙。
“多谢姜姑娘……”
姜轻烟一愣,正要发问,女人却敏感的察觉到她的疑问,率先回答。
“是嫣儿跟我提起过,一直说有个姓姜的姐姐,所以……”
姜轻烟将信将疑,看似恍然大悟的勾唇一笑。
“原来如此啊。”
驿站外,雨早已停了许久。
“这进去也有些时候了,您真不打算进去看看?这也没听见任何动静啊,姜姑娘会不会……”
门口榕树的庞大枝干上,吉祥垂着左腿,余光时不时的瞥眼站在树梢的贺飞白。
“成大事者,决不能妇人之仁。”
贺飞白冷着脸,垂眸低语。
“好像真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