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树木葱郁,灯火通明,暖色的光打在湖上,波光粼粼,各色花灯因水流荡来荡去。四周被拴住的天灯飘在空中被风吹的晃来晃去,影影绰绰。
亭中炭火充沛,烧的噼啪作响,即使是寒冷的冬夜坐在这里也是暖烘烘的。
桌旁放着一个蜷如虾子的龙灯,这是二人临走时放下的,说是给他的上元节礼物,是远徵亲手所做。思及此,环顾四周,景致优美,桌上各色珍馐美味,月夜下谈心应当是最合适的。
上官浅走近,有些诧异道:“角公子平日都是独自一个人,怎么竟然邀我一同用膳?”
“今日是上元节,该合家团聚。”角公子的眼神打在她身上,似有歉意的说:“我想你之前都是和亲朋好友一起逛街看戏,赏星赏月。对吧?”
上官浅美目流转,温柔笑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也不常出门的。”
身体不好还能苦练至此,那当真下了不少功夫。
角公子:“宫门里得上元节向来冷清,今日我正好事务处理完的早,就想着陪陪你。嫁进宫门,你受苦了。”
说着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
上官浅:“嫁入宫门也许会苦,但嫁给宫二先生一点都不苦。”
上官浅的眼睛含了无数种情意,在灯火的照耀下,绵软而富有波澜。可宫尚角只轻轻瞧了一眼,就不再多看了。
角公子未接话,而是为她满上一杯酒。
上官浅:“其实公子不喜欢热闹吧?”
角公子: “不喜欢。”
从前是喜欢的,可十年前那次大战之后,就不喜欢了。
上官浅低头笑道:“那我也不喜欢了。”
角公子:“喜欢,还能改吗?”
角公子: “当然。喜欢都是后天可以选择的,没有谁生下来就喜欢谁。”
一句话直击他的内心,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总能在他满是界限的心里,让他一次一次为她降低那些界限。
角公子收敛深色,幽幽说道:“哦?但仇恨可以是先天的,有些人生下来就带着恨。”
她眼神飘忽,哀怨般感叹道:“是啊,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却有无缘无故的恨。两个没有见过面的人,也可能是生死世仇。”
角公子:“宫门的仇人宿敌有很多。有很多没见过面,也有很多却是天天见面。”
他抿一口酒,目光似有似无的打量起她。
上官浅目光灼灼,眼神坚定的回望,语气坚定不移:“角公子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说着,一只手抚上他的手,轻轻的握住。
宫尚角目光深深地看着上官浅,轻轻抽回了手,说道:“你很会说话。”
这个女子的嘴,仿佛天生就是用来蛊惑人心的。
“不是吗?”上官浅不疑有它,反问道
低沉的声音轻轻飘出:“你刚说的是‘角公子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而不是说‘宫门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上官浅短暂一愣,不敢露出太多神情,只疑惑问道:“有区别吗?”
他看着她的反应笑了:“嗯……没有区别。”
上官浅不动声色转了身,打开放在桌旁的一口小锅,一边乘着粥,一边浅笑着说:“我今天去药房取了些药,用老家的药膳方子熬了粥,我最近不知道为何,老是觉得心火燥热。”
角公子:“山谷里瘴气重,阴冷潮湿,你们总是烤炭火,气血浮躁了。”
上官浅:“我特意加了红枣、糯米,还有桂圆干,想说有点八宝粥的吉祥意味。角公子要尝一点吗?我炖了一下午呢。”
说着伸直胳膊递了一碗粥给他,他看着这碗粥,这就是她的目的?她不会不知道他长期服用百草枯。
心里思索着,暼向她伸直的手臂和手,她的手腕很稳,清粥在碗里一点晃动都没有。她的脸笑盈盈的望着他,没有一丝破绽。
角公子:“你的手很稳。”
上官浅眼眸一滞,但仍面不改色:“家里世代行医,小时候爹爹训练我拿秤称药,说手一定要稳,不能哆嗦。药材重量差之分毫,可能就是关系别人的身家性命。”
他只淡淡地说:“哦,这样。”
然后伸手接过粥,慢慢喝了起来。
煮的绵软的粥入口,是普通粥的香甜味道,这当真只是一碗粥。
心里转了一转,转了话锋说道:“今日上元节,本是要准备东西送你的,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抬眼浅笑着望着她。
角公子:“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我,我都送给你”
上官浅被他这柔情的一句话说的晃了神,他现在对他如此好了?这是陷阱吗?
角公子:“无论什么,我都给你”
他沉稳的声音传进耳,将她的神思拉回来,莞尔一笑,略带了些挑衅道:“我想要的,公子给得起吗?”
他自信满面,不以为意的回道:“有什么是我给不起的吗?”
“那…”她歪着头,装似天真的说道:“我想要公子的心”
可他瞧得分明,她眼里的缱绻是满满当当却不达眼底的,混着轻柔的声音都似有若无的引诱他。
低下眼,拿起酒杯将其喝尽,哑然失笑,轻轻道“你是我的夫人,它当然是你的。”
其实这句话本该是只要是我的夫人,它就是你的。这是他最后的劝诫。
他的话虽然轻轻的,可落在她心里却重重的。
风略过二人,带起无限的爱意,直吹入他们心里。
山下的街市上,灯火璀璨,人头攒动,吆喝叫卖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浓重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少年拉着少女穿梭在人群中,他们身后跟着一脸苦相的金复。
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方才少年都不理他,她心知他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所以也不好多说。但心里却觉得十分好笑,少年心思单纯,以为上官浅是与他抢哥哥的。
卖灯笼的:“灯笼,卖灯笼,诶这位公子不买一个送给你娘子吗?”
闻言,少年停下脚步。
小徵:“你还挺有眼力见,拿一个最好的来。”说着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块银子抛到小贩怀里。
小徵:“不用找了,赏你了”
小贩一脸堆笑,说着吉祥话:“多谢公子,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然后挑了了一个最大最精美的凤凰花灯递给他们。
少年一脸傲娇把花灯拿给她,可奈何她手劲小,实在提不动这足有她腿长的花灯,幸好金复有眼色,接了过去。
金复:“还是小的拿吧,别累着了公子与姑娘”
婧姝:“公子,前面有抓金鱼的,咱们去看看吧。”
少年虽然不答话,但是听话的带着她走过去付了钱与她一起坐下抓起了金鱼。
说是抓金鱼,可静姝却好像来给老板送钱的,优雅的坐在那里,拿着网轻轻的在水里空捞着。她虽脑子好使,可奈何手速不快,眼神不锐利,那些灵动的鱼儿总是在她下网的一刻溜走。
抓来抓去,少年收获颇丰,她却干干净净。她看着少年桶里满满当当的鱼有些哀怨,可更哀怨的是摊主。少年习武之人,抓鱼对他来说好比吃饭一样简单,这一池子鱼都不够他塞牙缝。
静姝被老板的眼神看的尴尬极了,忙小声对他说:“公子,我们多付些钱,把他们买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