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父亲的时候，她的语气明显是又柔软又坚硬，就像心口扎了一把刀，一点点刺进脆弱的心窝中。

    既然开了口，这个谎言是要继续圆下去的，杨舒怀与江诚默契对视一眼，江诚说：“他在国外出了事，也许回不来，但是在出事之前留下遗言，希望我们能照顾你。黎夏，你的父亲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他一定是个有父爱的男人。”

    “江诚哥。”黎夏眼神坚定，一字一句地说：“他没有父爱，赌博上瘾的人，都没有人性，有人性的男人是不会让自己的妻子与女儿受苦的。因为赌博追求的是一种极致的快感，牌桌上筹码会麻痹大脑，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是真命天子，唯一能赢的那个意外……只有自私鬼才会去玩那些东西。”

    车子启动后陷入沉默，他们完全想不到黎夏会说出这番话，接下来酝酿的时间更加长久，车开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黎夏拉开车门准备下车，却发现压根没开锁。

    “杨叔叔，你不是要我回学校吗？”

    “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不回。”

    “请两天假休息休息，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只要你跟我回去。”

    黎夏抿嘴：“能让江诚哥陪着我吗？”

    “……”

    “我可以住在你家，但你不能管我，江诚哥必须也在，还有……我会付你房租，因为我不想欠你的。”

    “为什么？”

    “我不信任你。”黎夏回头，认真地说：“警察是好人，但不是所有的警察都是好人，就凭感觉而言，我更相信江诚哥。”

    “江诚？”杨舒怀喊他：“你今晚收拾收拾，马上住进我家里，这是命令！”

    黎夏下了车往学校里走，看着这个单薄的背影，杨舒怀内心拔凉拔凉的，什么叫更相信江诚，难道自己真的长得很恐怖。

    他挪动车镜照了照，看见细细的胡子皱了皱眉，不解地问：“江诚，刚才你说帮黎夏找房子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是不是觉得这个她有问题？”

    “杨队，我们真是默契。”江诚往前靠：“我帮她，第一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挺可怜的，第二就是我总觉得她心里藏着事。再说现在案子牵扯到她，总有一些线索在她身上，她与李玮又走得近，一定会知道点什么！”

    “这算什么默契，你的目地太明显，不过有一点我挺佩服你的，就是哄小女生挺有耐心，看得出来她对你很有好感。”杨舒怀点了一支烟，一只手搭在车窗外，淡漠地看着校内走动的学生：“一旦我开口搭话？哼，她就像吃了枪药似的。”

    “她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江诚看他的脸庞：“杨队，你应该顺从她一点，然后再了解她，只有懂她，她才愿意跟你说话。硬碰硬肯定是不行！”

    “呃，叛逆期？”

    杨舒怀猛然想起，当初自己在她这个年纪，叛逆的时候除了挨揍就是挨揍，怎么丫头就要靠哄？

    “对啊，杨队，你当时这个年纪的时候，家里都是怎么教育你的？”

    “打，一天三顿，次次都没少过。”杨舒怀叹息：“我爸是军队上的，不怎么回家，打我这种事都是我妈在干，我妈手轻偶尔也会手下留情，我都是知道的。但是我爸一回来，他就要拿我练手，我感觉他生儿子就是为了玩……不过你一个做警察的，也懂这些？”

    “以前打算学教育！”江诚笑了笑。

    “为什么要做警察？”

    “父母逼的。”

    车内突然陷入沉默，杨舒怀给他递了一支烟，安慰说：“做警察没什么不好的，一样可以教育人。”

    江诚点了烟没说话。

    黎夏从里面出来，手里提着两个袋子，一上车就说：“杨警官，老师不相信我，要你打个电话过去。”

    “放心，我会给你老师打电话。”

    离开学校之后又去了江诚家，他收拾行李之后才回的灵越小区，这个小区是统一的别墅区，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小户型两层的高的样子。另外一边是大户型，面积大一点，院子大一点。

    晚上七八点左右，整个小区都亮起彩灯，路上人并不是很多，小孩也少，大多数都是遛狗的老年人或者中年人。

    杨舒怀打开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破败不堪的盆栽，枯的枯，死的死，院子里满是小树的落叶，荒凉感十足。

    “杨叔叔，这是你的家吗？”黎夏不由地靠近江诚：“这里看起来好像很久没人住了吧？”

    “嗯，不怎么回，不过你们两个住进来之后，应该会好点。”

    “杨叔叔，我说你怎么不要房租，敢情拿我当保姆用啊？”

    “黎夏，你为什么叫我杨叔叔，叫江诚哥哥。”杨舒怀捏了一下她的脸：“我可只比江诚大一岁而已，有这么显老吗？”

    “只大一岁吗？”黎夏嫌弃地打掉他的手叹息说：“看来你的那一年经历了很多。”然后转眸看向江诚：“是吧，江诚哥哥？”

    江诚笑而不语，提着行李往里面走。

    客厅内显得整洁许多，只是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凄凉，整个空间是素色系，装修简单，一楼的大家具就是沙发桌椅，厨房看过去就是冰箱，超级简单的格调，连个花瓶也没有。

    杨舒怀拉开冰箱门倒了冰水说：“二楼的房间随便住，当然除了我那间不能选择。”后半句话显然是对着黎夏说的。

    江诚与黎夏上楼摸索一会儿，江诚本来要选择离杨舒怀近的房间，最终在黎夏的花言巧语下，选择了与黎夏靠近的房间。

    中间是一条走廊，杨舒怀在那头的最末端，而她选择在另外一头，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小花园，只是景色不佳。

    两人一同下楼，走着走着黎夏突然看向江诚轻声问：“江诚哥，你们真的能联系上我爸爸吗？还是你们在骗我？”

    那种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丝请求，江诚回头看着她的眼睛，顿时心软了起来，半天说不出话：“黎夏？……”

    “我明白你的难处，我都懂。”

    黎夏错开他的眼眸，从楼梯拐角处往下走，刚到客厅就看见杨舒怀双腿交叠，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电视播放着。

    脚步声靠近。

    杨舒怀抬头就看见黎夏站在他面前，一脸凶相，两人四目相对，他先行错开眼神，冷冷地问：“怎么了，没找到满意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