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倒春寒,房间里没有烧炭,刹是阴凉。
紧闭的门窗没留住温暖,反而让室内越发沉暗、冷清。
身后的丫鬟迎春一怔,忙小跑了过来,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夫人您坐垫子上,奴婢马上给您沏壶热茶来,您身子不好,莫受凉了。”
她清秀的脸上满是不忿,低声抱怨着:“老夫人怎么又把您的炭给克扣了,她囤那么多炭,是想烧到盛夏去不成!”
沈玉栀秀眉蹙了蹙,声线温婉,似环佩叮咛。
“迎春,慎言。”她警示道。
迎春扁扁嘴,低头望过来,一脸的心疼:“奴婢知道的,这不是只有咱们两个人么。”
沈玉栀轻轻摇头:“这几日事忙,安儿在母亲那,她约莫也是怕安儿会冷。”
迎春显然不认同这番话,小声嘀咕:“小少爷才两岁半,再用能用得了多少,老夫人看您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沈玉栀抿唇,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几年前,她全家获了重罪,家产充公,家奴被发卖,父母兄弟尽数被流放……
她是因为在圣旨下达前匆匆出嫁,才能逃过那一劫。
如今她夫君战功赫赫,婆母卢氏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能配得上更好的女人。
因为卢氏的不喜,她在府中这几年的日子并不好过。被克扣用度是常有的事。
这本该是令人难过的事,可沈玉栀的脸上却没什么波澜。
她端坐在椅子上,窈窕纤细的身躯,似一株淡雅不折的栀子花。
“好在将军马上回府了!”提到沈玉栀的夫君蒋成煜,迎春眼中迸发了光彩,捏着帕子解气地道,“有他在,看谁还敢欺负您!”
提到他,沈玉栀的心也稍稍放宽了些。
虽然她对蒋成煜没有夫妻之情,但有他在,自己的日子的确会过得好一些。
“算算脚程,将军快进城了吧。”沈玉栀略有期盼地道。
迎春自告奋勇:“奴婢一会儿去打听打听!”
上下扫了沈玉栀一眼,迎春眼珠转了转,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诶?”沈玉栀面露费解。
迎春推着她往内室走:“夫人,趁还有时间,您还不去换身更漂亮的衣裳?”
沈玉栀的祖上虽然是武将,她却因为体质的原因不适合习武,自然没有会些拳脚功夫的迎春力气大。
边走,她边扭头看身后的迎春,貌美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尴尬。
“我现在这身不好吗?”
“好,当然好!您这脸蛋、身段,就算穿粗布麻衣也光华熠熠,只是今日是大将军班师回朝的大喜日子,这身有点太素净啦!奴婢伺候您换身鲜亮的!”
沈玉栀浑身上下都透着抗拒:“那样未免太隆重了……”
“就要隆重些才好呢!他意气风发,您这个将军夫人也不能落后不是!还有呐……”迎春给她推到镜子前,眼珠一转,坏笑着在她耳边说,“将军都三年多没见您了,不得让他眼前一亮么……”
沈玉栀后知后觉她话里的含义,脸一红,伸手过来拍她:“你这丫头,我平常是太惯着你了!”
迎春“哎呦,哎呦”叫的夸张,好似被打疼了。
主仆两个这么一闹,屋子里也没那么冷了。
沈玉栀由着她去挑衣服,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因蒋成煜即将归家而产生的紧张和忐忑,慢慢平静下来。
她无疑有张被上苍眷顾的绝美容颜,与她淡雅冷静的性子不同,她骨相优越,五官大气,气质昳丽,是浓颜系的美女。
放在数百年前,绝对有成为祸国妖妃的潜质。
可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了年少的清澈开朗,反而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所有的悲欢喜乐,都深埋其下。
迎春忙活了半天,为她换了身湖蓝色的衣裙,这已经是她衣柜中最鲜亮的。
觉得不够,又帮她配了一件大红色的斗篷。
沈玉栀本就肤白无暇,被红色一衬,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迎春一个女子,望着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都不由放缓了呼吸。
“咳咳……夫人,那奴婢现在就去打听打听将军到哪了!”
留下这句,迎春红着脸,一溜烟跑掉。
正午日头正好,反正屋里也冷,沈玉栀索性打开了窗户,静静赏着窗外盛开的梅花。
过了两刻钟,迎春回来了,脸色不大好。
她站在沈玉栀面前,支支吾吾地。
“怎么了?”沈玉栀见状,心也提了起来。
难道蒋成煜出了什么意外?他现在是兵权在握的镇北大将军,皇上就算是想卸磨杀驴,也不急在这一时动手吧?
想到下旨害她家破人亡的人,沈玉栀的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迎春不敢看她,吞吞吐吐地说:“大将军他……他随行的队伍里……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