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办理身份证的派出所还有不到两百米。
身侧是知名设计师操刀打造的26层财富大楼。
对于脱离叔叔婶婶的管制,南湘已经巴望了足足四年。
四年前的一个夜晚,外面下着滂沱大雨,14岁的小南湘独自蜷缩在沙发里。
眼瞅着墙上的时钟一圈又一圈地转过去,却迟迟等不到父母回家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小南湘从睡梦中被摇醒。
眼前是穿着一身黑衣的叔叔和婶婶,以及他们送来的噩耗。
南湘的父母在雨夜遭遇了车祸。
在叔叔和婶婶的操持下,葬礼草草了事。
抱着父母的骨灰盒,小南湘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她没有哭闹。
在14岁这个尴尬的年纪,她该是人们口中“幸亏已经懂事的孩子。
她没有争抢。
在14岁这个尴尬的年纪,她也是叔叔婶婶嘴里“没有独立财务管理能力的未成年人”。
父母生前的保险金以及车祸事故的身故赔付有很大一笔钱,但这些都被叔叔婶婶代管了。
四年来,南湘没买过一件新衣服,总是穿着婶婶淘汰下的老旧款式,更别提拥有这个年纪女孩子都有的护肤品了。
她说不出叔叔婶婶待她如何不好,但也说不出他们待她是如何好。
总之,在叔叔婶婶家,她活得谨小慎微,时时处处要夹着尾巴做人。
“寄人篱下”是她的处境,更是她清醒的自我认知。
正因为如此,她从来不会对南婷婷(叔叔婶婶的女儿)的冷言冷语回击半分,尽管她说的话令她难堪。
她不在乎叔叔婶婶心安理得花着父母留给自己的保险金。
不是她真的不在乎,而是她无力在乎。
她知道在乎的结果可能是无家可归。
她也不在乎自己卑微到尘埃里的校园人际关系。
不是她真的不在乎,而是她不屑在乎。
她知道在乎的结果可能是耽误学业,让自己徒增烦恼。
在内心当中一直有个希望支撑着她,那就是——到了18岁,她将获得自由。
无论是经济上的、人身上的、精神上的她,都将在18岁重新开启。
在此之前,一切都要忍耐,一切都不重要。
终于,这一天如约而至。
18岁的第一天。
天光未亮,南湘就从咯吱作响的小木板床上起来。
对着镜子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穿上四年来第一次买的新衣服。
望着镜子里的女孩,她莫名地嘴角带笑,却也热泪盈眶。
她成年了,要去拥抱自己作为成年人的新生活。
她为这一天规划了愿望清单。
“首先,我要去拿回父母留下的保险金,去他们坟前献上一束白色的菊花,并告诉他们我有好好地长大。”
“其次,我要去完成我的大学学业,学会自食其力。”
“然后,我还要邂逅一个清爽干净的男孩子,谈一扬轰轰烈烈的恋爱。”
“最后,我要逃离这个表面温馨,实则禁锢着我的鬼地方……”
但在这一切开始之前,她先要去办理一张年满十八周岁的公民身份证。
踩在脚踏车上的南湘抬头望了望这栋高耸入云的财富大厦,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坐在里面办公。
隔壁咖啡馆飘出好闻的咖啡香,还有好听的歌曲,那是连小学生都耳熟能详的《孤勇者》。
南湘跟着不自觉的哼唱起来。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梦”字唱出口的一瞬间,一张清爽干净的男人的脸从天而降。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和令人窒息的气流。
那张男人的脸虽然写满了惶恐与讶异,但依旧很符合南湘的审美。
“我去,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吗?”
那男人与扬起头的南湘撞了个满怀。
南湘头脑中一闪而过的戏谑念头,最终伴随着传遍周身的剧痛蔓延开来。
那个男人砸下来的一瞬间,南湘脑子还是清醒的。
她看见那男人迸裂的脑浆和满地的鲜血。
她看见一群围得密不透风围观的人。
她看见自己被抬上了闪烁着红蓝灯的救护车。
她看见一群医生、护士汗流浃背地抢救着躺在病床上面目全非的女孩。
她看见,叔叔婶婶又再次穿上了一身黑衣服。
一张硕大的黑白照片静静地躺在白、黄色菊花的簇拥下。
她看见照片里的人,是她自己!
她死了!
“这是一个花季的少女,她有着单纯善良的内心,还有许多未完成的梦想……她才只有十八岁,本该有无限可能,但我们却失去了她!”
伴随着葬礼司仪略带尴尬的致辞,台下传来了礼貌的抽泣声。
婶婶表演的很到位,哭得声泪俱下,晕倒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叔叔怀里。
南婷婷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表情冷漠。
没错!
南湘真的死了!
在距离拥有十八岁成年人身份证不到200米距离的地方。
她被一个该死的跳楼男砸死了!
她顾不上思考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自杀,更顾不上自己做人的风度。
她只是在内心当中不断咒骂着那个破坏她人生唯一希望的男人。
她不甘心啊!
她要活!
她不该就这么死!
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甚至对路边的流浪猫都没有视而不见!
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游离在身体之外的非科学化存在。
即便如此,她还是气得晕了过去。
此时的她,年仅十八岁。
一切都来不及了。
……
再次醒来,耳边传来嘤嘤的哭声。
“小姐……你的命……好苦……”
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南湘缓缓坐起。
“你谁啊?”
“啊?”
“拜托你了小姐姐,别哭了!在我的梦里,咱能不能干些吉利的事?!”
“啊?啊——”
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孩看着南湘,先是一愣,然后惊声尖叫着跑了出去,手里的纸钱散落一地。
“跑什么?啊喂——”
南湘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又看了看自己的周围。
“这是什么梦?还搞起角色扮演了?”
低下头看看,自己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坐在一口质地上乘的棺材当中。
活像手机里常玩的纸新娘。
周围的陈设是古代的风格。
空气中满是香烛燃烧的气味,纸扎的金童玉女分立两侧,条桌上是成堆的贡品和金元宝……
挽联上赫然写着“花落胭脂春去早,魂销锦帐梦来惊——南氏长女湘晚小姐音容宛在……”
这里是……灵堂?
她一时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
自己不是被跳楼的男人砸死了吗?
为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