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摇头，“恕我直言，他们能不能防风固沙都还不好说。”
丁立说道：“陈主任，那如果我希望您帮我打听打听，看看其他供销社有没有需要沙拐枣的果实的，您怎么看？”
陈主任诧异地看着他，“这个不好说……”
陈主任知道沙拐枣的果实可以用来泡酒，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但是那个时候采购和销售属于国家行为，她虽然是宝成乡供销社的主任，但对于要其他社采购宝成乡供销社的沙拐枣果实一事，她觉得这事不好谈。
丁立看出陈主任的难处，当时就没再提这事儿，但是就在一周前，陈主任突然找到他，说她请示了领导，领导认为和其他社进行物资交流完全可以，大家互通有无嘛。
丁立当下兴奋地表示：“这只是第一步，我想先熟悉一下流程，后面我们再找更有经济价值的适合宝成乡种植的作物……”
陈主任打断他说：“互通有无地意思是，你不能只是卖沙拐枣的果实，这果实不好处理，你最好加工其他东西，比如加工成酒。”
丁立点头，“我正有这个想法。陈主任，我们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陈主任笑盈盈地说道：“不过，首先，你得能让这些植物在沙漠里活下来。”
从陈主任口中，丁立了解到了一点宝成乡的过去。其实，宝成乡的老书记也动过植物固沙的想法，那事儿离现在也就十来个年头，当时老书记带着一众乡亲忙活了两年多，一颗树苗都没有种活，还被黄汤活生生吞掉了人。所以在那之后，宝成乡里，人人都不再提治沙的事情，大家都觉得：这沙进人退是天道，他们这些凡人无力改变！
得知这些事情后，丁立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让树苗活下来！
“好，你有这志气，那接下来治沙也算我一个！”陈主任被丁立的意气风发，也被眼前这一抹绿意打动了，成了鲁家夫妇之后，率先明确支持丁立的人。
那之后，陈主任就四处奔波联系购买树苗的事情，也和其他供销社领导多番沟通，打算建立一个农作物互通的通道。
这次见到沙拐枣发芽了，丁立高兴坏了，当下拿着积攒起来的粮票找到陈主任，要她按照之前计划的，再采购一批沙拐枣。陈主任也把打听到的沙拐枣果实酿酒的手法告诉了丁立。
从供销社回林扬的路上，丁立一直处在亢奋中，话说个不停，自行车骑得摇摇晃晃。
潘小枣一边听，一边笑，她是真心为丁立高兴，也为宝成乡高兴。
她心中暗自想道：没想到这次植树固沙这么顺利……
“小枣！等果实酒酿出来了，我们就可以在供销社换成粮票布票油票，供销社再把酒送往全国其他地方。小枣，只要植树能赚钱，人们就没有理由会反对植树！”
潘小枣一下子明白为何丁立明明一直在谈治沙，可却三番四次往供销社跑，原来他是想把植树变成赚钱的事情，而不是一个投钱的事情！他认为，人们没有动力治沙，归根结底就两个原因：第一，治沙很难，为此已经牺牲了很多人了；第二，治沙需要花钱，要花钱得能赚钱，那么通道在哪里？
这时候潘小枣看到前方有一个沙坑，急得大喊：“丁老师，看路——”
被潘小枣这一喊，丁立马上反应过来。他看到前面十多米处有一个土坑，但是他已经来不及刹车，也来不及改变方向。最终丁立和潘小枣双双跌落，摔得满身沙尘。
丁立起身抱起自行车，看到潘小枣的样子后很吃惊。
“小枣，你的样子……”
潘小枣气鼓鼓地爬起来，她一眼就看出来丁立是在憋住笑。
“我怎么了……呸呸……”潘小枣刚开口，吐出一口黄沙。
丁立强忍住笑，问道：“要不要吐干净点再说话？”
潘小枣刚要生气，再一看丁立，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你……你……看看你自己吧！”
“我自己？”丁立一摸自己头发、肩膀，手里全是沙粒。
“还有你裤管里。”
丁立一抖裤管，一堆沙子一泻而下。
丁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样子像不像沙人？”
“沙人不像，倒像个傻人。”潘小枣打趣。
自行车这一摔，车轱辘歪了不能再骑，丁立和潘小枣只能推着车走回林扬。
一路上，二人一开始还说说笑笑，但很快就陷入了沉寂。
快到林扬的时候，潘小枣先开口了。
“丁老师，这树苗种活了的话，我们宝成乡是不是会不一样？”
丁立点头，他看着远方，回忆起家乡的绿树成荫，物饶丰富。
“丁老师，你之前说我们先要摸索，要尝试，要找出最适合宝成乡的防风固沙的植物，那现在我们找到了吗？”
丁立摇头，叹气道：“这是一条漫长的路。”
“那要走多久？”
“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都不一定走得完。但是，人不能一辈子被黄沙赶着走，对吧？”
潘小枣驻足，望着丁立的背影点点头。
潘小枣回头望着鲁家的方向，远远地，其实除了黄沙什么也看不到，但她仿佛看到了一抹绿意，自那个方向延升开来。
但是，就在这时候，她看到天际有一种奇怪的黄色。
她马上意识到出问题了！
“快！我们回林扬找老书记！”
潘小枣大喊！
丁立看到潘小枣望着天际，后退了几步后拔腿往林扬跑，他疑惑地望向潘小枣看的方向——天与地之间，有一道纱帘一样的黄色正逐渐浸染整片天空！
丁立瞬间意识到了问题：黄汤来了！
这黄汤比他来到宝成林扬遭遇的那扬几十年一见的黄汤还要大，还要凶猛！
老书记此时也已经走到了林扬中央，望着天空。
他叼着烟斗，却忘了抽烟，见到潘小枣跑进林扬，老书记说：“这黄汤，我这辈子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