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张书记总觉得潘小枣气色不太好。他对丁立说道：“小枣最近为了你考大学的事操碎了心。你复习功课也很辛苦，既然小枣肚子痛，你就赶紧带小枣回家休息吧！”

    曹天保把当作宝贝一样的牛皮纸信封递给丁立：“丁老师，这是你的成绩单。”

    丁立接过成绩单交到潘小枣手里：“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你手里我才放心。”

    潘小枣略显苍白的脸上呈现出一丝羞涩。在大家的催促中，两人回家了。

    曹天保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对张书记说道：“丁老师真是个有福气的人。有了老婆、孩子，还考上了大学。不过，他考了这么高的分数，只报个浙江林业大学实在是太亏了。”

    张书记却不这么认为：“浙江是他的家乡，小枣跟着他去浙江，他可以同时照顾家庭和学业。”

    丁立也正是这么想的。

    回家路上，丁立特意骑得很慢。他和小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悠闲过，如今成绩出来了，他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她思虑了很久的想法，

    “小枣，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潘小枣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也和她今天一样心里藏着事？

    “什么事呢？”她打起精神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报考浙江林业大学吗？”

    潘小枣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想学的就是科学化植树造林，他的抱负是学成归来后，继续带着宝成的乡亲们治沙。

    她点点头：“当然知道。”

    丁立说道：“如果我考的是浙江省外的大学，就不能把你带在身边。想到和你分开，我就很难过。所以，我填志愿的时候首选浙江林业大学。我去上大学后，你可以到我家住，等我毕业了，我们再一起回宝成来，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终于说出放在心里的想法，丁立顿时像放飞一样不再蹬踏板，直接让自行车朝着下坡路放空而下。车速越来越快，潘小枣不禁抱着他的腰身：“太快了，带点刹车。”

    这本是往常常做的动作，丁立并没有在意，反而追问道：“小枣，你说好不好？”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潘小枣吭声。丁立急了，他刹住车扭过头：“小枣，你为什么不说话？”

    潘小枣欲言又止，眼眶都红了。这可把丁立急坏了：“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我是想等稳妥了再告诉你的。我怕万一没有考在浙江，不能带你一起去，你会更难过。”

    潘小枣见他急着解释的模样，含着泪笑了：“我没有怪你。”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天你来教室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情绪不对。”

    “我！”潘小枣蠕动着嘴唇，像是有话却说不出口。丁立见状更着急了：“你要是不说，我就不去报到了。”

    “你敢！”潘小枣也急了，藏了一下午的话脱口而出：“今天我肚子有点疼，到卫生院去检查了，医生说……”

    “医生说什么了？”丁立着急地问。

    “他说我怀孕了！”

    顿时，全世界都安静了。

    丁立望着潘小枣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猛然把她抱进怀里：“真的吗？小枣，我要当爸爸了？”

    潘小枣紧紧闭上双眼：“是的，我们有孩子了。你刚才车骑得那么快，小心闪到孩子。”

    “太好了，那你就更要跟着我到浙江去。”

    按照风俗怀孕前三个月是不能到处说的。可丁立倒好，在林扬里逢人就说他要当爸爸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潘小枣怀孕了，她是真的要跟着丁立去浙江生活了。虽然丁立一再说过，大学毕业就会回来，可是潘小枣要是在浙江生了孩子，那就不一定了吧？

    初为人母的潘小枣感受着新生命带给自己的欣喜和身体上的异样，心里担心丁立的父母是否会接受她，和他们在一起生活，双方会不会习惯。

    只不过，眼见最该担心的是家里生蛋的老母鸡和那头跟了她十几年的老牛。

    她琢磨着把老母鸡送给张书记的老婆，家里还有几颗鸡蛋，就不拿到镇上卖了，给鲁大文和鲁小文吃。想到她和丁立一走，他俩又成了“没爹妈”的孩子，她没来由的心里有点闷。

    牛栏里的老牛慢条斯理地嚼着干草，完全不知道主人正在考虑它的出路。

    “让谁照顾你好呢？”她打小就给它喂草，从来没和它分开过，“等我家丁老师放暑假、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了。你可要好好的哟！”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鲁大文和鲁小文来了。

    因为天冷又有风，两兄弟的脸被吹得通红，鲁小文的脸上还挂着一条鼻涕虫。

    潘小枣替他擦着鼻涕虫：“这么冷的天，怎么跑这来了。快到屋子里去。”

    鲁小文不好意思地笑：“干妈，听说你要去浙江生娃娃了。”

    把他们安顿着坐下，潘小枣连忙往灶生火给他们取暖，又给他们煮了两个鸡蛋。

    鲁大文拉着她的衣角：“干妈，鸡蛋留着卖钱给小弟弟买东西。刚才你和老牛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你放心的和干爹去浙江。我们替你看老牛。”

    潘小枣不搭腔，只把煮熟的鸡蛋塞到他们手里：“快趁热吃了。”

    看着兄弟俩小心翼翼吃鸡蛋的模样，一个想法在她心里油然而生。

    晚上，丁立从学校里带了好多书回来。他把书都成一堆放在床底下，笑着说道：“最麻烦的就是书了，这里的带不过去；浙江的也带不过来。太沉了。”

    潘小枣坐在床边整理他的衣裳：“我有话对你说。”

    丁立“未卜先知”般：“你不用担心我爸妈，他们都是很开明的人，一定会接受你的。”

    潘小枣轻声道：“这几天在家里整理行李，我也想了很多，我决定不和你回浙江。”

    丁立十分诧异地说道：“你现在怀孕了，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到了浙江后，我妈可以照顾你，周末我就回来教你念书，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潘小枣已经下了十足的决心，她冷静的对丁立说：“正因为我怀着孩子，才不能去浙江呢！”

    “为什么？”

    “听说怀孕前三个月反应大得很，会吃不下、睡不着。我从来没去过浙江，肯定吃不惯浙江的菜。现在去的话，对孩子的发育很不好。”

    这话听着有那么点道理，可丁立总觉得说得不太对。

    她继续说道：“浙江离宝成这么远，刚生下来的毛毛头哪能坐那么久的车？如果等他能坐车的时候再回宝成，那不得等两三年呀？要让我两三年不回宝成，我还真做不到。”

    从这个角度出发，丁立认同潘小枣说的话，但他还是不忍心：“话虽这么说，我还是不放心。”

    “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大家对我都很照顾。再说了，你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你放第一个暑假回来，孩子还没出生呢！不出几个月，你又放寒假了吧？几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的。等到孩子长大了，我们再带孩子一起回浙江，这样岂不是更好？”

    “但是这样你会很辛苦的。”

    “你放心吧，累不着我。”

    “你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完全不用操心。不过，我有个条件，你每个星期都得给我写信。”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轻，丁立也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被潘小枣说服的。

    潘小枣第二次来到了市里。

    第一次是结婚前来买东西，这一次则是送丁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