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的工资、粮票用来维持一家四口的开销；鲁大文和鲁小文日渐长大，虽然他们有粮票，吃饭不用愁，但是作为他们的干妈，她总是顾及着每年给他们做两套新衣服。

    好在原本以为草方格造价昂贵，事实上并非如此。虽然是额外支出，却是为以后降低了风险。所以这笔支出是必然而划算的。

    如今再算上种沙蒿的费用，恐怕等到把红柳种下去，存款将所剩无几，种胡杨的计划只得往后延了。

    没关系，她安慰着自己。只要能把树种活，就一定能种粮食。等到可以种粮食了，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丁主任，你的信。”徐珍主动担任了分拣信件、报纸的活。当然这些仅仅局限于对丁立而言。

    今年秋季时分，丁立被提拔为供销社办公室副主任。呼声极高的徐珍反倒没有变化。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记恨丁立。

    因为，在她心里丁立提拔和她本人提拔是一样的。在她不懈的追求下，丁立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很大的改观。

    丁立确实是个人才。自打他知道当年获奖课题与治沙有关后，他就不再执着到底是个什么奖，而是在业余之时研究治沙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

    回想起人事科周科长曾对他说的话，他开始尝试着推行打通基层社与农户的“最后一公里”，不知这个方法是否能应用在沙区。

    值得一提的是，仅仅是尝试着写了一篇关于治沙的文章寄给这本杂志社，他们竟然录用了，而且邀请他长期研究探讨。他甚至发现，越研究治沙、造林，他就越能挖掘出大学四年学到的专业知识。用徐珍的话说，到底是刻在他脑海里的东西，时光是抹不去的。

    很快，他写的文章得以在《中国农民日报》上发表。（1980年建刊，1985年更名为《农民日报》）。今天收到的信正是《中国农民日报》寄来的稿费汇票。趁着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徐珍笑着说道：“丁主任双喜临门，得请客吃饭才行。”

    丁立心中对她很是感激，如果不是她借来的期刊，他是不会向他们投稿的。他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你想吃什么？”

    “那就吃大闸蟹吧！”

    徐珍要求的大闸蟹是吃到了，但并不是丁立请的，请客的人是谢海芬。她借着徐珍打听丁立在科技局获奖的事情感谢她。

    席间，谢海芬呈现出少有的低姿态对丁立说道：“儿子，你以为我不希望找回你的记忆吗？我只是苦于没有方法。我要好好感谢徐珍，她帮你就是在帮我，这可真是为我了却了一桩心事。”

    这番刻意的话并没有感动到她自己，倒是让丁立信以为真。他有一种错怪了谢海芬的感觉，基于这样的情绪，眼前的徐珍又多了份体谅入微的光环。

    谢海芬适时取出一个银行存折，用掏心窝的语气对丁立说道：“你爸和我都老了，我们所有家当的都在这个存折里。这是留着给你结婚用的。不瞒你说，我很喜欢小徐，我看你们双方也挺有好感的，我希望这份存折能用在你们身上。”

    徐珍激动地放下手中的大闸蟹，嚅动着嘴唇说不出话，只望向丁立。

    丁立恰好也回望了她一眼。面对母亲殷切的眼神，还有徐珍大胆热烈的目光，想起她这段时间对自己的付出。他鬼使神差地说道：“现在结婚太早了吧？”

    在徐珍看来 ，他这句话释放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不反对，可以先谈恋爱。

    谢海芬松了一口气，丁立最起码没有拒绝，她终于可以放心了。丁文斌默默起身走进了厨房，丁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徐很优秀，我怕配不上你。”

    “丁主任，你太谦虚了。”

    谢海芬：“在我眼里，你们是郎才女貌。”

    不一会，她拒绝了“准儿媳妇”要帮着洗碗的好意，招呼丁立道：“你陪徐珍看会电视。”

    电视里《新闻联播》的主持人正在播报一则新闻的尾声：“科技扶贫利国利民……”

    “丁老师，你很喜欢看《新闻联播》呢？”徐珍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丁立被“科技扶贫”的话题吸引住了。

    看完这则新闻后，他对徐珍说道：“如果能利用供销社的渠道为沙区居民扶贫就好了。”

    “什么？”徐珍显然没有听懂。

    一篇关于依托供销社为桥梁带动沙区经济的文章发表在《中国农民报》上，同月发表在期刊上。署名是：丁怀仁。

    丁怀仁写道：“治沙、种植作物固然由有着巨大意义，但是如何打通农作物与市扬的通道，这才是远比沙漠和大海之间还要宽广的道路！而我能想到的一个办法就是供销社……”

    看到这句话时，潘小枣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跳跃。丁怀仁的每一篇文章都让她大开眼界，有一种参透了当年看不懂课题的感觉。从治沙到种植经济作物，再到今天提到的打通通道，他简直就是在手把手地教别人怎么做。

    她忍不住用笔把这些话圈了出来，在经济作物下划了一条加粗的黑线。

    “呜……”耳边响起了守望的哭声，她回头一看：小家伙尿床了。

    她惊得把守望抱起来，又叫醒了守心和守晴。被单和被褥上湿了一大滩，她只觉得脑门心一片凉。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她得洗被单，晒被褥。

    终于换好被褥，把孩子们都安顿好，她倚着床沿躺下，眼皮开始上下打架。窗檐边出现窸窣的声响，她听得不太真切。直到快要睡着的时候，她闪过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披着衣服打开门走到走廊下一看：下雨了！

    就在前天，她和乡亲们一起撒下了600颗沙蒿的种子，沙蒿是用来防风固沙，为红柳设防的；在沙蒿后面的方草格里，他们又种下了300棵红柳树苗。

    她伸出手去感受由天而降的雨丝：真的下雨了。

    雨后，她的沙蒿和红柳是否就会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