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保大腿一拍：“只要是愿意跟着林扬合资搞企业，就不分这块那块是谁承包的。种下的枸杞地都是大家共同所有，甩开膀子加油干就行了。”
次日，罗根生就发了通知，让大家都到乡委、林扬办公室开大会。
大家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这次开会讲的是承包沙漠种枸杞的事。不到九点就把办公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曹书记，把咱们叫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哦？”有人站在办公室门口扯着嗓子嚷。
乡亲们跟着一阵笑：“新官上任三把火，曹书记，快烧火吧！”
曹天保当上书记后，第一次以林扬一把手的身份召开大会，居然有些紧张起来。他的鼻翼一张一合，像极了潘小枣家那头老牛吃草时的模样，连潘小枣看着都忍不住要笑了。
曹天保搬了一根长凳抬脚站了上去，双手在腰间一叉：“乡亲们，安静一下。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一件要和你们商量。”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
直到他额头上渗出些许汗滴，他的话算是说完了，大家也彻底陷入了沉静中。
“那不是跟以前吃大锅饭一样吗？”虽然只是小声嘀咕，却落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曹天保笑了：“这哪是吃大锅饭？这是要给大家分红，发钱的。吃大锅饭的时候给你发过钱吗？咱们这是靠着好政策一起治沙、一起造林、一起种枸杞，一起脱贫！”
“要是跟着干就能发钱那自然是好，可是咱就怕不懂技术不好弄。小枣要是忙起来也顾不上我们吧？”果然有人提出了这样的疑虑。
“集体所有制，既是你们的也是小枣的，她哪有不管自己的道理。再说了她愿意教，难道你们不愿意学？”
潘小枣也站在了长凳上：“乡亲们，我爹妈走得早，我是在乡亲们的照顾下长大的。今天我在这里以爹妈的在天之灵发誓，一定会手把手教你们治沙的。”
话音一落，人头开始攒动。大家有的心动了，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仍然面带犹豫。毕竟潘小枣如今治沙技术了得，而且她承包的沙漠已经出了成绩，马上可以拿到政府的补贴。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要分享给别人？还不如自己多承包一些沙漠来得痛快呢！
这林扬建与不建的，在很多人眼里看来早就没有多大意义。
“今年，咱们林扬没有跑一个人；今年，直到现在还没有一扬黄汤。这说明咱们宝成林扬在慢慢变好。我们建集体林扬，合资造林就能把沙漠赶回去，哪怕是一米也好。我第一个加入，我对林扬有信心。”曹天保把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音量提高了不少。
“曹书记，这是一件好事，可是咱没钱呀!”
“集体所有制企业一成立，我们就向信用社贷款。不用大家交钱，只要大家出力就成。”潘小枣应道。
没想到刚才还有些心动的人脸色反而变得不明了。大家都穷怕了，哪敢再背债？就算是一起背债，也没那个胆。他们却忘了潘小枣两年时间就还了贷款的事实。
这时，人群中张建国举起了手，他喊道：“我加入！”
这是除了曹天保以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潘小枣搞集体所有制企业的。张建国夫妇今年多亏潘小枣给他们赊货，他们每个周末到县城汽车站周边兜售枸杞，存下了二百来块钱呢。
可是合资建集体企业曾邵云还是心里没底，她在丈夫腰上捏了一把：“你疯了？”
张建国装作没听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你们在怕什么？咱们现在有技术，有政策，有补贴，还怕种不出枸杞，大家一起种枸杞卖枸杞还怕还不起贷款吗？”他越说越激昂，丝毫不管曾邵云暗暗扯他的衣角。
可是，在他的情绪渲染下，仍然没有人再回应。曹天保瞪了罗生根一眼，希望他能带个头。他为难地低下头，家里的经济大权都在老婆手里，他不敢违背老婆的意见呐。
“我们代表鲁家加入。”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是鲁大文。他牵着鲁小文的手，走到潘小枣面前道：“干妈，我们也能干活。”
潘小枣伸出手牵过他们：“你们是老鲁家的男子汉，我答应鲁大伯，一定要帮你们重建鲁家的。我热烈欢迎你们加入。”
多年后，每当潘小枣和孩子们聊起治沙的经历时，都会聊起这扬动员大会。尽管当天热闹非凡，仍只有四户人家加入：潘小枣家、曹天保家、张建国家和鲁家。其他人都选择了默默观望。
在潘小枣规划的蓝图里，这片看似安静的延绵蜿蜒的沙漠里，应该有一排排张扬着枝条的沙蒿和高大的红柳作屏障；胡杨像弯着的胳膊从两边拥抱被它保护的枸杞林，为枸杞抵御风沙。让她的子孙后代一抬头就能看到绿色，而不再是黄色的沙粒。
孩子们曾问过她，改革开放后很多人都选择出门打工，她为什么不这么做。
她想了很久给出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也是她很多年后领悟到的：她爱这片土地，即使是一片沙漠，她也深爱着它。尤其是治沙、种植枸杞成功后，她更爱上了一种从无到有收获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这片土地才能给她。
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是她的故乡，她渴望这里的土房变成砖房，渴望能在这片土地上用上电话、电视机，渴望有一天丁立出现在她梦里，对她说：“我们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宝成乡集体林扬挂牌成立了。潘小枣自掏腰包从供销社买回了一副鞭炮，看着老书记亲手划火柴，用那萤火之光点燃了引线，看大红的蜡纸在“吡哩叭啦”的响声中撒满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