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枣考虑的问题曾邵云一点都不在乎：“以前孩子还小，外面就是有黄金捡，我也不会离开老张和孩子。你看，我家闺女都这么大了。你忘了？和守睛同岁呢！她不想上学，想跟着出去见世面。我跟老张商量过了，他一有空就来汉中看我们，过年了我们就回来，不碍事。”
见她这么说，潘小枣放了心。毕竟到了当地后，如果生意做开了，批发铺还得请人。到时候曾邵云也能抽空回来。
潘小枣望着出落得比曾邵云年轻时还水灵的张颖说道：“我家守晴从小就任性，越大越管不住了。”
张颖的声音也好听：“阿姨，守晴是我们这群人当中最有思想的人了。”
“是吗？”潘小枣眼角爬上了皱纹，“有思想是好事，但是要实事求是才好呢。都这个点了，也不知道回来了没。”
“阿姨你别担心，她在同学家看贴画呢。”
潘小枣见过丁守晴的贴画，那是一张张香港明星的大头照，这丫头素日里为数不多的零花钱都拿来买这个了。
曾邵云想着刚才的事还没个定论，催促着潘小枣道：“小枣，刚才我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嫂子。”潘小枣道，“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得向曹主任汇报一下。还得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想去。”
曾邵云点点头：“那你们商量的时候，你可得替我多说几句话。”
看着张颖亲热地挽着曾邵云的手离开，潘小枣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苍凉感。
丁守心在汉中备战高考，一个月只能回来一次；丁守晴在镇中读高中，一个星期回来一次；连最小的丁守望也因为获得了全省初中数学比赛冠军，被汉中市一中指名要去了。
丁守望恋家，汉中市一中的校长亲自来镇初找他时，他死活不愿意去。问他到底是为什么，他只回了句：我不想离开妈妈。把校长和老师弄得哭笑不得。
潘小枣闻讯赶到学校，轻言细语和他说了好多，他才同意去汉中市读书。好在和姐姐丁守心在同一所学校，让他宽心不少。
孩子们都去上学后，她大多数时候回到家都是一个人，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热闹了。白天，她把心思全扑在枸杞上，晚上就看书、看报，或是续写那封寄不出的信，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孤单。
孩子们大了，一个个的都比我这个当妈的强。潘小枣经常这么想，还会偷偷地跑到丁立坟前把这些事说给他听。
今晚不知道丁守晴又要几点才回家，潘小枣带上一瓶二锅头去看丁立。墓碑上丁立的照片略显陈旧，她伸出手抚摸着照片的边缘，看着照片上的丁立定格在嘴角的笑容，给丁立倒了半杯子酒。
潘小枣低声说着孩子们的情况，说到孩子们都懂事，和丁立一样热爱学习她就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笑；讲到他们有时候也会反驳她，甚至和她唱反调时，她的眼泪都来了。想到他们读完大学后可能都会离开沙漠，离开家，离开她，她已泪流满面。
透过泪水，她盯着照片上的丁立。他淡淡的笑容仿佛在对她说：“他们是我们的骄傲，你不要哭，还有我陪着你。”
她伏倒在墓碑上，喃喃自语：“丁老师，这么多年了，在我心里总觉得你还没有走，你从来都没有离开我们。”
“妈，妈，你醒醒。”不知过了多久，潘小枣被丁守晴摇醒。
她恍恍惚惚地说道：“这么黑怎么也不点个灯？”
丁守晴把她拉扯起来，替她拍去裤子上的草渍说道：“妈！你仔细看看这是哪里？”
潘小枣四下张望才想起，刚才她抱着丁立的墓碑睡着了。
“要不是王大娘说看到你往爸爸的坟头上来了，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家，可不得急死我吗？”
丁守晴的话中虽有责备，却饱含着担心，潘小枣只觉得心窝里暖暖的：“过些日子就是你爸爸的祭日了。我先来和他说些悄悄话。”
丁守晴转身朝着墓碑道：“爸，你应该劝妈妈早点回家。她还没吃饭呢。”
“不许这么和你爸爸说话。”潘小枣小声喝斥道，“没大没小的。咱们回去吧，等你姐姐高考完回来再来看你爸爸。”
说着她恋恋不舍地深望墓碑一眼：“丁老师，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护我们的守心考个好学校。”
“妈，你这是封建迷信思想。考不考得上大学得看姐姐的成绩才行。”眼看潘小枣就要往自己的脑门敲来，丁守晴“咯咯”笑着往前跑去，“快回去吧，我还给你热着饭呢。”
潘小枣不禁摇头，她真是拿这个任性又可爱的小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希望她能懂事一些，像姐姐那样也能考个大学，不要成天嚷嚷着要当明星。
晚上丁守晴挨着潘小枣说话：“妈，我要是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你是比姐姐笨呢，还是比弟弟蠢呀？你自个说说看。”潘小枣好笑地问道，“你要是实在考不上，就回来跟妈一起种枸杞，反正饿不着你。”
“枸杞枸杞，又是枸杞。我看呀，在你心里枸杞比我们更重要。”丁守晴打了个哈欠，“对了，张颖说要和她妈去汉中市看铺面，是真的吗？”
“这事还说不定，你一个孩子家家的少管这事。”潘小枣低头一看，丁守晴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和曹天保一商量，他还挺赞成让曾邵云去。“她这个人精明，而且张建国在集体林扬占着份呢，她不会使坏心眼。问题是钱和帐不能由一个人管着，还得派个人去才行。”
“要不，咱们让大家伙自个报名？”潘小枣说道，“年纪在三十岁以下的。”
曹天保止不住瞅了她一眼，自嘲道：“照你这个说法，以后像咱们这年岁的出去找活儿，怕是没人要了。”
潘小枣也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唉，可不是嘛，只能在这种一辈子枸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