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家在哪条路上,因为她每次出门都是坐的马车,而且不允许探着脑袋到处张望。
因此,她只知道府门前摆放两头石狮子,自己家的牌匾上写的是承国公府,但祖母说,在外惹了事不可说出府邸,以免牵连其他姊妹。
那个阿宽叔叔是收银子办事的人,爹爹曾说,缺银子的人是最好拿捏的。
如果告诉他,自己有银子,他会不会就会带自己回家?
在这十五天里,她曾向不少人求助,那些人有的抛了一个白眼,拍拍衣摆不小心沾到的灰尘,转身走了,有的给了自己一个馒头半个包子,然后就推开她让她去找别人去。
多亏了那些人,她才没有被饿死。
但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吃完手里的半个包子,她就开始不停地想,不停地想。
这个包子是她刚刚从一个姐姐手里拿到的。
那些不远处的高个子的哥哥姐姐一直盯着自己,她每次拿到包子都会悄悄躲在卖肉的叔叔的铺子旁边悄悄吃完,那个叔叔长的很魁梧,一开始她也不敢靠近。
但是有一次她朝他笑了笑,他竟然放下手里的大刀,擦干净了手上的血,向她招招手,问了句她的名字,还摸了摸她的脑袋。
从那以后,她都会在卖肉铺子没人的时候,悄悄靠着那个摊子,把手里的包子吃完。
这样那些虎视眈眈的哥哥姐姐就不会来抢她的包子。
娘亲常说,心想事成,心里不断地想,事情就会快快地成功了,事情还没有成功,一定是因为自己还不够想。
“悠悠很努力地在想了,可是悠悠饿了,想不动了,悠悠的脚好冷。”
柒悠悠的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就快要盈满眼眶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她头顶出声。
“云锦!小丫头,你是哪家的,怎么和这些小乞丐蹲在一起了?”
实际上,柒悠悠身上的衣裙早就被之前的金蛋一家换过去卖了,而现在身上的布衣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样了。
只有鞋子,因为家里的干净鞋子那家人不愿意拿出来给她穿,而且看着也不值钱,所以还是让她穿着了。
“叔叔,我是柒承运家的。”
先前也有人这样问她。
绝对不能被别人知道她来自承国公府。
不报宅邸报父亲的名字,是她想了好久想出来的办法,但所有人都说不认识。
“承国公府的孩子?”男人思索了下问道。
“不…不是承国公府的孩子,是柒承运家的。”柒悠悠连忙否认。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柒悠悠。”
“还说不是承国公府的。”男人轻笑出声。
“走吧,带你去找你母亲。”
“你是牙人吗?”
“牙人?”
“我们家有钱的,你别卖我,我让我娘亲给你钱。”
“你们家有钱?不见得吧。”后半句说的很轻,轻到柒悠悠差点听不到了。
“放心,我也算是你母亲的旧友,我曾欠过你娘一个人情,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卖了你的。”男人又继续道,向柒悠悠伸出了手。
但柒悠悠没有抓住他的手。
“你母亲可是姓白?”男人蹲下身道。
娘亲确实姓白,看来他确实认识娘亲。
柒悠悠悄悄地将自己的小手塞进那只大手里,紧紧地跟着他的步伐。
男人先是带着柒悠悠买了一套新的云锦的衣裳,然后带她去客栈洗了个澡,一切收拾妥当以后,才坐上了马车。
两人坐在马车里,很快就到达了承国公府后门附近。
如今已然是深夜了。
小门突然打开,两个婆子走了出来。
“大夫人今晚终于撑不住了,人已经走了。”
“找了小姐半个多月了都没动静,心里惦记着,大夫说了,是心病。”
“我看不见得,我在……丢了的前一晚听见了……说把人丢远点。”
似乎是那边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有些声音听不清。
“真的?哎呦,造孽啊,小姐年纪那么小又那么乖,怎么忍心的啊。”
“据说是那个富商小姐提的,进门之前要把嫡女处理了,进门之后还要把嫡子要记在自己名下。”
“把大夫人那般的名门闺秀磋磨死了,结果娶了个二嫁带着个女儿的寡妇?这世家还这么缺银子使?”
“谁说世家的日子就比咱们好过了?惜命,惜命呦……”
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刚轮值的婆子回家去了。
“我…我娘亲她…”柒悠悠隐约听懂了婆子的话,正打算奔下马车。
“你娘是否真的像那几个婆子所说暂且不论,这家,你暂时不能回去,有危险,咱们先打探清楚情况,再做打算,如何?”
男人和柒悠悠温声商量着。
“好,但我想悄悄地看看我娘,可以吗?”
柒悠悠不相信他爹会是那些婆子口中的样子,娘亲说了,这些人闲了下来惯会胡说,让她一定要亲自查验,有自己的判断。
她娘一定还在院子里好好地等她回家呢。
男人开口嘱咐了马夫几句,便抱起了柒悠悠,找了没有守卫的地方跃进了主院。
按着柒悠悠的脑袋,一步步地靠近挂满了白布的院子。
然后便看到了设在屋内的灵堂,竟然无人守夜。
柒悠悠能感受到男人的手臂上的力气大了些,眼睛盯着那简陋的棺木,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将柒悠悠放下,他去打开了那个盖子,伸手探了探,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合上了盖子。
柒悠悠只看到男人的眼角殷红一片。
然后他将手抚在自己的脑袋上,“他们害死了你娘,我会替你娘报仇,你要和我走吗?”
柒悠悠点点头,她明白的,如今这个家里的,是仇人,更是会将人撕成一片一片的野兽。
男人抱起柒悠悠,去她的院子里悄悄拿了些重要的东西,又悄无声息地出了府,在黑夜里坐着马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