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主高声诵念祭文完毕后，会有皇室中人将精心打造的神轿给仙女墓前的大神像过眼，奉仙守陵人会抬轿绕陵墓一圈，再自陵墓中请出娘娘神像，开始第一日的巡行。

    巡行的神像通体为水晶雕刻，玉石、金银、翡翠珍珠等作为饰品点缀其间。重量自然是不轻。

    因此，想要做好一个奉仙守陵人，光装聋作哑不说话是不行的，还得有一身好体力才合格。

    离妄三人见百姓们都只在附近移动，便也没想着出去打眼。索性就站在原地听周围人的八卦。

    听了没一会儿，巡行的队伍就从仙女墓的方向走来了。

    ——他们这条街的尽头就是仙女墓。

    神轿所过之处，百姓们纷纷将自己精心浇灌培育的鲜花掷向神轿前方，为祂铺出一条芳香扑鼻、娇艳欲滴的鲜花大道。

    随即跪地祈祷。

    高声呼和：“贺仙女娘娘寿诞！”

    此前那些消灾祈福的声音都淹没在了恭贺诞辰的声浪里。

    直至神轿走出一段距离，百姓们才会起身，整理着装，敬畏不已地跟在巡行队伍之后。

    一条长街，神轿之前万民跪拜恭贺，掷花开路；神轿之后，人流如潮，万人空巷。百姓们期期艾艾跟随着，一路静默无声，庄重威严的气氛叫加入其中的人下意识就不敢高声语。

    被人群挤着挤着不知何时到了跟随队伍的师兄妹三人就是如此。

    ‘好热闹。’夏卿欢有感而发。

    ‘好虔诚。’离妄陈述事实。

    ‘好狂热。’苏御啧了句，摇头晃脑。

    表面上合群、跟着望着前方的三人，背地里开启私聊。

    ‘就这么望一路，他们脖子受得了吗？真不酸啊？’

    自觉发现了盲点的苏御赶紧和师姐师妹分享自己的重大发现。哦，也或许是吐槽。

    夏卿欢含笑投来略显无奈的一眼。

    离妄倒是认真思考了，然后一本正经的回答：‘应该会脖子酸。因为我看到有人揉脖子了。’

    不少仰得脖子受不了的百姓也是会揉揉脖子、低头休息休息的，他们毕竟也不是傻子，肉体凡胎仰头太久谁都受不了。

    ‘有吗？我怎么没看到？’

    ‘右前方。’

    苏御探着脑袋去看。

    四处灯笼遍布，火光、烛光映得街道恍若白昼。想要看清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视线掠过乌压压一片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的、仰着的人头，苏御的视线准确逮住一个侧着头帮娘子揉脖子的男人。

    夫妇俩随着人群移动，男子高大的身形将女子遮挡大半。再加上男子侧着身子，因此苏御只能看见一点男人的侧脸。

    小脸蛋儿还挺白净。这是苏御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穿着上，男子和周围的人没太大区别。大家都很亮眼。

    但灯光下只露出的一点肤色，就比前后的人白上几个度。这让他一瞬间就在人群里凸显出来了。

    后边儿的苏御这会儿还没想那么多，就单纯觉得这人白得突出。看了一眼就准备收回目光。

    也就是这短暂的一刹那。

    男人左边百姓不知是走神了还是天色不明朗没看清路，一脚下去就要踩上他人掷出的鲜花。关键时刻发现，心下一慌，忙要转了方向避开。

    ——悦仙的花儿在仙女娘娘回到陵墓前，除去抬轿的奉仙守陵人，谁都踩不得。若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踩上一脚，那是要被人诅咒倒霉一辈子的。

    过于猝不及防的动作使他一个踉跄，重重撞在男子肩膀上。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男子身子背过去，护住怀里的妻子。

    同时，大半边脸向着苏御的方向偏转。

    苏御的目光凝住了。

    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

    ‘师弟？’

    或许是见自家师弟的表情实在太过异常，异常到连后面的人低声催他前进的声音都没听见。夏卿欢有些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刚回过神的苏御快步往前几步，补上行人的空缺，‘怎么了师姐？’

    ‘你看什么呢，这般入神。’

    顺着苏御之前的视线往前看，夏卿欢没看出哪里特殊，人和物都不足以使师弟如此失态。

    ‘看见一个故人。’

    苏御缓缓放松双手，身体却依旧紧绷着。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姿势，如果遭受攻击，他可以随时做出反击。

    ‘故人？’离妄也看了眼那个人——面容俊秀，生得一张好皮囊。但似乎有点儿眼熟。

    稍作思考，离妄忽然想起了，昨夜在他们出去觅食的路上，她曾见过这张脸的。

    手腕处的灼热阵阵传来。

    会是巧合吗？

    ‘是我看错了。他与那位故人只是容貌肖似些。’

    苏御笑意从容，摇摇头，示意自己只是眼花了。

    敛下思绪的离妄闻言点头。表现出自己相信他的话。

    解释过了，夏卿欢便也跟着点头表示理解。

    于是几人继续跟着人流前行。

    *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铺满鲜花的道路随着巡行时间的流逝，愈发长了。

    娇嫩的花瓣定格于最美的时刻，洒在青石板上、再叫守陵人踏花而过。身后随行的百姓小心翼翼避开花瓣，走在两边。

    这第一日的巡行是要将上京的主要街道都走过一遍的，并且路线不能重复，也就是不能走回头路。因此每次仙女娘娘巡行前都需要提前规划好道路，再告知守陵人今年的巡行是否有变。若要变化，还得提前将绘制好的路线图交由守陵人记住。

    卯时初，仙女娘娘从仙女墓出发，巡行正式开始。

    可上京的主街道不是区区一个上午就能巡行完的，中间大概午时过半，守陵人会护送娘娘在中途的仙宫落脚暂歇。

    继而让大家散去各自解决生理问题。

    而这样单独为仙女娘娘修建的、用作中途休憩的仙宫，在上京城城内城外拢共十六个。倘若有人能站在上京城中心的位置，从半空往下看整个上京，就会发现这十六个仙宫彼此呼应，聚成五行八卦之势。

    但彼时，发现的人不说，没发现的人自然也还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