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主子们都上了马车,小厮便收了踏凳,长鞭一挥,驾马离了首辅府。
“母亲,宋盈莫不是脑子摔坏了,今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上马车宋馨就凑到冯氏跟前嘀咕宋盈今日变化。
冯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正声呵道,“今日若想一步登天,便收了你的性子,小心说话。”
“知道了。”
见母亲严肃,宋馨努嘴直起身子,正了正衣衫,嘴角浅笑,端出了娴静温婉之姿。
虽说自己容貌比不上宋盈,但在京城众多世家闺秀里也算得上出色的,况且今日宋盈打扮素净,这春日宴上自己便成了那最耀眼的女子,想到这,宋馨眼中得意之色更浓了。
春日宴设在京外皇家行宫别院,有男子骑射的马扬,也有女子闲聊风雅的园子。
行宫离京中并不太远,出了城门经过大佛寺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行宫门外陆续各家的马车都到了。
宋府的马车便在前面那辆玄青马车离了宫门之后,跟了上去。
“首辅大人家眷到。”守门宦官捏着嗓子高声喊道。
刚步上宫门台阶的挺拔俊朗身姿负手立在檐下,听得宦官高喊,扭转身来。
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宋夫人冯氏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宋馨,从马车上下来,朝他走来。
“见过太子殿下。”,冯氏朝他恭敬行礼。
站在冯氏身边的宋馨娇羞低头,捏着嗓子也欠身行礼,说了一句,“馨儿见过殿下。”,姿态矫揉造作。
太子颔首点头,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只是眼睛瞧都没瞧宋馨一眼,好看的凤眸瞥向了后面的马车。
只见一袭青绿身影从马车上下来,太子心中疑窦,她今日打扮的倒是低调,素净青绿纱裙层叠飘逸,白玉簪挽起的少女髻里只别了一根雅致的步摇,颇有一番清丽脱俗的味道,那别在腰间,绣着蝴蝶的白色锦缎香囊随着身姿摆动,整个人雀跃灵动。
像是想起什么来,剑眉微凝,她这衣裙颜色与他今日的墨绿锦袍,有些....相得益彰。
不过稍一瞬,又唇角勾笑,凤眸微弯,淡淡看着向他走来的少女。
“见过太子殿下”。
宋盈行至阶下欠身向面前之人福礼,声音清亮带着疏离,表情平淡自若。
这便是她上一世的夫君,东宫太子楚衍。
上一世嫁入东宫后他对自己还算宠爱,但是她明白他的宠爱不过是因为她外祖父顾老侯爷手中的兵权,和她父亲在朝堂搅动风云的手腕,直到陛下对顾候府和她父亲起了忌惮,他便慢慢冷落于她,才让李乐颜有了肆无忌惮将她致死的借口。
这一世既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是以时时保持距离最好。
只是有人可不这么想,少时在娴妃宫中种下的情根,岂是因着一副装扮就会改变的。
身为东宫太子如今已是二十四岁的年纪,按理早该成婚,但心有所属便无意他人,他是在等她长成。
太子楚衍面上噙着三分笑意,看着台阶下的杏绿身影,心中暗想时机已成。
剑眉一挑又想,着了这副装扮,对他又这般造作姿态,今日她这是又抽的什么疯。
他在宫中不是没见过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但出宫后不知何时她开始端得端庄娴静,性子里带了几分内敛怯懦。
宋澜及冠后便常驻了军中,临行托他护着妹妹,即使宋澜不说他也会护着她,是以常常关注她的一行一动,偶尔碰面也会询问几句,但她总是一副眸中噙泪的样子,楚楚可怜,好像他欺负了她。
今日如此他更要多加关心了,只是话一出口,那味有点不太对。
“今日又抽的哪门子疯。”,低沉嗓音悠悠响起。
宋盈福身行礼一直在等他开口让自己起身,谁知等了半晌竟等来这么一句,既不想引他侧目就不必再装温婉,倒不如让他讨厌。
秀眉一拧,面露不悦,兀自直身,心一横大步上了台阶站在楚衍面前,仰着小脸佯装怒道,“你才疯了呢,你整个东宫都疯了。”
远在东宫的内监总管站在库房里打了个喷嚏,“哪个小兔崽子骂我,千万别让我逮住。”
从行宫内院出来的娴妃宫内监张公公,本是来门口迎宋盈去见娴妃的,可刚到门口就听见这小祖宗正对着太子说着大逆不道的浑话,吓得他赶紧上前劝告,捏着嗓子着急的说,“哎吆我的小姑奶奶耶,可不敢对太子无礼。”
谁知宋盈不收敛反而叉腰,小脸气鼓鼓的扬声说,“是他先说我的。”
哎吆,我的头疼,谁来替他管管这个小祖宗。
宋盈5岁便入宫养在娴妃身边,十二岁方出宫,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就是过于顽皮了些,听说出宫后变得文静了,他和娴妃娘娘安心不少,今日这是怎得了,在这样的扬合上闹腾。
张公公长舒一口老气,心想自己早晚得交代在这两个祖宗手里,满面堆笑对着楚衍作了一揖,“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姑娘打小在宫里长大,与您也常一处玩耍,知她是个顽皮的性子,方才对您定也是无心的,忘殿下看在娴妃娘娘的面上莫怪罪姑娘。”
又转身耐着性子温声细语的对着宋盈一顿规劝,“姑娘不可他他的称呼殿下,这是不敬,虽说姑娘自小与太子玩耍惯了,但这是在宫外,又是春日宴上,要有规矩,姑娘快给太子殿下赔个不是,殿下是个宽厚之人,定不会怪罪姑娘。”
宋盈脸一扬,嘴里脆生的吐出两个字,“就不。”,又抬头看着面前高出她一头,嘴角仍然噙笑的楚衍,继续说道,“你看他这张脸哪里宽厚了,明明就是个能冻死人的冰块脸。”
此话一出,张公公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唉吆,张公公只觉心口痛,谁来救救他,否则他非得在今日被这小祖宗吓得寿终正寝不可。
正欲开口劝说,一旁的宋夫人冯氏端了宋盈的长辈架子,嗔怒道,“盈儿,对太子不可如此无礼,还不赶紧赔罪。”
宋盈哪里吃她这一套,未生她未养她,对她端什么长辈架子,扭头冷声怼了回去,“管好你自己的女儿就好,莫来对我训斥,我自有姨母教导。”
众人被她这冷厉声音吓到,不敢出声,就连看门的小太监也吓得打了个冷颤。
只有楚衍勾唇带笑,心想今日怎么舍得露出她那锋利的小爪子了。
冯氏讨了个无趣,主母的架子没端住,反倒被继女说了个没脸,排队等待的马车里,有官宦家眷伸头看热闹,小声嘀咕着有的没的。
冯氏一时脸面上有些挂不住,旁边的宋馨气鼓鼓的,碍于太子在需拿出温婉端庄的样子,不好发作,扬面冷的一度有些尴尬。
楚衍轻咳一声,出面解围道,“宋夫人放心,孤自小也受娴妃教养,少时也常与宋盈玩耍,知她脾性,不会怪罪于她。”
末了又对着宋盈轻笑道,“你今日吃什么了,这般呛人。”,没有生气,说出来的话里还带着几分宠溺。
宋盈心中纳闷,不该如此呀,她都那般骂他了,他竟然不生气,还笑,莫不是有病。
纵使他俩打小常在宫中玩耍,但也都是火烧眉毛、吹胡子瞪眼睛的,纵使出宫后她在继母的打压下变乖巧了,偶有见面他也不曾对她温言细语过,直到上一世嫁入东宫后两人关系才有所改观。
不行还得想个别的法子,得绝了自己入东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