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侧是不大不小的呼噜声,鼻尖是不浓不淡的栀子花香,身上身下是不热不凉的被,身旁躺着的是个不声不响的左烈。
南泠睡不着。
夜很静,他的心很躁。
南泠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突然,身旁的人动了一下,大概是掩了下被子。
左烈轻声问:“你睡着了吗?”
南泠:“没有。”
“你猜,张知闲会一直打呼噜吗?”
南泠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他把自己惊住了。
愣了片刻,南泠说:“应该会停。”
......
那话说完,左烈不再开口。
左烈的这张床,两个人睡大了,三个人又小了。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是很远,但也互相挨不着。
南泠不知道左烈在想什么,后来感觉他动了动,但又没听见他说什么。
帐篷外,风吹响。
帐篷内,只有张知闲时响时不响的呼噜声。
黑暗中,南泠看着帐篷顶出神。
过了许久,左烈问南泠:“以前......你跟人一起睡过吗?”
和人一起睡觉吗?
南泠第一个想到的是南父南母。
也许......他的爸爸妈妈在他五岁之前也和大多数父母一样,带他睡过觉吧。
但南泠知道,左烈问的不是这种。如果不是这种,那他今天是第一次跟人......
南泠不由怔住。
“......没有。”南泠说着,思绪飘到过去。
曾经,他与人最亲近的距离,是跟张知闲,是同睡一个房间。但,渐渐地,他们年岁渐长,便成了隔壁的室友。现在,他竟跟一个只见过三四面的不算朋友的朋友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他什么时候可以这么随便了,就只因“一见如故”的感觉吗?
左烈忽然说:“我有。”
嗯?
谁?
南泠回过神。
“我比三儿大了七秒,我们很少一起睡,房间隔得也不近。但每一次一起睡的时候,嘴都把不住门,聊天聊地,聊人聊物。一聊就停不下来,最早也会到后半夜,通宵是常有的事......”
“第一次嘛,睡不着很正常。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累了就困了。”
左烈像在怀念和弟弟在一起的时光,又像是在宽慰他。
南泠想了想,问:“你怎么还没睡?”
左烈的双手枕在脑后,闻言调整了下姿势,眼睛望向帐篷顶:“睡不着呗。”
“为什么睡不着?”南泠看向太师椅的位置,他睡在里侧,头这么一偏更像在看左烈,“因为他......还是我?”
左烈柔声说:“跟你们没关系。天很暗了,你该困了,能睡就睡吧,别想太多。”
不知是不是错觉,南泠觉得左烈的声音有着白日里没有的温柔,温柔里还夹杂着几丝疲倦。
“要是不嫌弃......”南泠忍住突然而至的淡淡困意,说:“你可以跟我说说话。”
既然通宵都是常有的事,那么现在身边多出来个人,他会不会也想说说话?
隔着黑夜,南泠感觉左烈的头朝他偏了过来,但不多久,就又转了回去。
“我......”左烈停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也是第一次跟朋友一起睡啊,怎么,你能我就不能睡不着啊?”
南泠尴尬一笑:“当然能。”
左烈突然又没了声,南泠似是习惯了他的说一句停一句的风格,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甚至有些好奇,他待会儿会说点什么呢?
“睡前听歌......你习惯吗?”
果不其然,黑夜里又传来左烈的声音。
南泠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不知道,我没听过。怎么这么问?”
“想试试吗?”
“可以啊。”南泠说完,就感觉一只手朝自己伸来,他凭着感觉摸到了一个小而冷的机械,以及左烈手上皮手套的质感,“......谢谢。”
他睡觉也戴着手套吗?
南泠边想边戴上了小巧的耳机,一刹那间,旋律轻柔甜美的纯乐便流淌在耳里,再,汇入心里。
音乐盖过其他杂音,南泠很躁的心跟着沉下来,静下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南泠隐隐约约听到左烈的声音:“......效果好像不错......睡吧,晚安。”
“......晚安。”
南泠迷迷糊糊地也道了声晚安,这又是第一次,他只觉新鲜,又出奇的温暖。
此时,帐篷里的呼噜声渐渐消下去了,黑夜无声,静悄悄的。南泠闭上眼睛,思想放空,慢慢地,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左烈感受着黑夜,享受着黑夜,伸出一只手,像是想抓住些什么。
熟悉的催眠音乐在耳里环绕,他的脑海却异常汹涌,几个扬景一直在上演着。
雪松顶端落下的绿叶,红日里的金绿旋涡,一望无际的荒野......
左烈啊,你真的是左家合格的刀刃吗?
你护住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