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端写着几个大字。

    “金城市人民法院传票”。

    目光下移。

    被传唤人一栏写着“王文杰”。

    男人吸了一口烟。

    王文杰正是他的名字。

    放下这张来自法院的传票，沉思了一会儿。

    然后王文杰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慢慢抬头。

    眼里的血丝蔓延交错，与他凶狠的目光交相辉映。

    窗外霓虹灯闪烁。

    而房间内细微的恶意悄悄蔓延。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这是王文杰的第三份工作。

    是在某直播平台上当主播。

    直播账号“知心杰哥”每天晚上7点钟都会准时开播。

    只要花费10块钱的礼物打赏主播，就可以获得和主播连麦的机会。

    直播间的屏幕中心是穿西装打着领带戴着口罩的王文杰。

    旁边立着的是写着心理医师资格证的证件。

    证件当然是假的。

    很多居民楼里就有办证字样的涂鸦，下面还有电话号码。

    可能在别人看来是牛皮癣，但王文杰似乎看到了某些机会。

    直播间的观众们根本不关心证件是否是真的。

    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花10块钱就可以咨询心理医生的巨大实惠上。

    不得不说王文杰的主播生涯规划得十分正确。

    不单这个类型的主播是个无人涉足的蓝海。

    而且每天除开晚上的直播。

    王文杰还把自己的其他时间和精力确实投入到了心理医生的学习当中。

    每天除开在网上找了网课来学习，还背了许多的话术。

    于是直播很快有了起色。

    每天排队等待连线的都有好几十位观众。

    甚至偶尔还有礼物打赏。

    直播半年后，王文杰正在筹备去考一个真正的心理医生资格证。

    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崭新生活马上到来了。

    而到来的将是噩梦。

    今晚第4位直播连线的观众是一位高中学生。

    金城二中的校服，学校特别规定的发型之一，马尾辫。

    “主播您好，我是来自金城二中的一名高二学生”。

    学生不少见，王文杰在直播间连线过很多大学生。

    可是高中生是很少见的。

    在龙国，高中生是压力最大的人群之一。

    不仅有着繁重的学习任务，而且龙国限制了未成年人的上网时间。

    王文杰想了想。

    能刷礼物来连线，说明这不是她自己的账号，应该是用的她父母的手机。

    但退一步来说。

    即使是未成年退款，我的连线门槛也只是10块钱的礼物，退就退了。

    “你好妹妹，我是知心文哥，你最近遇到了什么困难，有什么压力，都可以跟哥哥说说”

    “其实我成绩一直不好，而家里希望我考上好的大学，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我努力过。”

    女孩低下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又说，

    “我觉得很对不起我的父母，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真的很给他们丢脸。”

    王文杰凑近屏幕，看着女孩手里好像抓着几根头发。

    好像是她刚刚从头上抓下来的。

    又仔细打量了女孩的面容，消瘦的面庞，黑眼圈显得特别突兀。

    但是女孩身后的房间看得出女孩家庭并不贫困。

    至少是个正常的工薪家庭。

    说明是焦虑导致的。

    沉重的学业，父母的期盼，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放轻松一点，就当我们是朋友聊天就好......”

    王文杰进行着开导。

    女孩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但转瞬即逝。

    王文杰心想，果然自己的水平还不够。

    但毕竟10块钱而已，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

    而且直播间弹幕都在刷“呜呜呜主播太温柔了”“快点结束下个到我了”等等。

    可是，是我的错觉吗？

    王文杰在女孩的犹豫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丝阴郁的目光。

    “谢谢主播，我现在好多了，果然跟父母多沟通才是最重要的。”女孩说。

    王文杰刚想开口，可对面的连线已经挂断了。

    明显她撒谎了。

    最后的豁然开朗表情显得十分怪异。

    来不及多想，下个连线的观众已经接通了。

    而后过了两天，有人来王文杰家敲门。

    王文杰刚开门就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王文杰吧，带上身份证跟我们走一趟，你涉嫌教唆他人自杀，被害人父母在警局等你，现在需要你配合我们去做个笔录。”

    三月的阳光本来不那么炙热，但是王文杰觉得好像进入了蒸笼，脸开始发热，头开始发昏，身上开始冒汗。

    一到警局，便看到了一对中年男女，男的捧着一张黑白相框，相框里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相片。

    而另外一个年龄相仿的中年女人在旁边哭喊。

    “还我们女儿来，你这个恶魔”。女人哭着说。

    一旁的民警说到，“死者叫做刘静，被害人父母在当地派出所报警后，案件转移到我们这里。”

    “大致经过听那边派出所说了，刘静是自杀的，但是死前曾和你进行过直播连线。”民警继续说。

    “你对于刘静的死具有一定的关联性，现在不一定就是说你已经违法犯罪了，但是还需要你配合我们做个笔录证明事情的真实性。”

    王文杰本来只与刘静在直播连线中只有一面之缘。

    但是现在那个女孩的脸庞在他的记忆中清晰了起来。

    难过的心情，委屈的心情。

    各种情绪在王文杰身体里乱窜。

    听完了王文杰的描述，做笔录的民警放下手中的笔。

    “但是作为人道主义来说，你是一个主播，算是一个公众人物，和刘静的父母商量一下吧，补偿他们一些钱，对你自己的事业也好，对于伤心的父母来说也好，也算有个交代。”民警说。

    王文杰觉得在理，于是和刘静的父母去调解室了。

    “你们自己商量吧，有结果了告知我们一声，好让我们结案。”

    民警说完走出调解室。

    还不等王文杰道歉，刘静父亲便开口了。

    “王文杰，金城的心理咨询师里没查到你的名字，你直播间的证件是伪造的吧。”

    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开始重新在王文杰的脑袋中奔涌。

    他看见中年男人阴厉的眼神静静看着自己。

    这个是只有做好了万全准备，觉得不会失手的，准备给予对手致命一击的眼神。

    王文杰看向旁边的中年妇女。

    刚刚还在不停擦眼泪，但是现在已经减缓了动作，也不抽泣了。

    眼睛悄悄撇向自己。

    这对父母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才过了几天，失去女儿的悲伤就完全消失了吗？

    王文杰身体开始发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文杰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抓住脖子的大鹅，只要对方一用力，自己的脖子就会被拧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