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洲之礼!圣皇安明!”
又是一刀,一巴掌甩在了他父亲的脸上,鲜血淋漓。
“降,妻女不死,宗族可存。”
“谨遵燕宁岚旨,燕九宗常合谋杀害燕皇,诛!”
眼前数不清的禁卫军磨刀惶惶向着大侍府围了过来,为首正是几天前肖宇看见的并明哲,除了自己带出来的禁卫军,还有数不清的内府刺客。他闭上眼,远方万家灯火,身前千万利器,他护在自己女人的身前,这个时候大侍宗常想起了谁呢?
好像只有一个人。
张侍,数不清的长剑插在他的身上,那日他傲立风雪,双手握着枪,脊梁笔直,身上的刀剑密布像一个刺猬一般,站立而死。张侍低着头,到死紧闭着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燕皇的方向。
宗常大笑道。
“禁卫军何在!”
“在!”以往的部下们拔出刀,向着他冲来,他咧嘴笑了,一袭红衣鎏金铠,一杆银枪照肝胆。单手用力戴上了那瑞兽麒麟的头盔,麒麟眼中泣血,盯着远处的皇堂,上面纷纷扰扰的人群。
大侍!大侍!
大侍!大侍!
“若我和燕九果真合谋杀了燕皇,你们就说实,若我和燕九忠孝一世,贼子误国,你们就说枉!”
“枉!”“枉!”“枉!”
“枉!”“枉!”“枉!”
“枉!”“枉!”“枉!”
“枉!”“枉!”“枉!”
数不清的声音带着哭腔传入他的耳中,一把银枪扫开了以往珍视的部下,血肉飞溅,燕宁烟听闻消息随之跪倒在他的身后。宗常眼眸低沉,阴冷的脸上白色的发丝在血水中翻飞,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他腾空而起,枪尖凶狠地砸在地面,砖石龟裂飞起。他孤身冲入人群,流光飞逝,宛若刀马将。
“嘭!嘭!嘭!”枪身如锐利的鞭子一般甩在禁卫军的铠甲之上,如巴掌轰击豆腐一般的力道直接将人连甲打碎,脏器飞溅,宗常从两截温热的尸体之中冲出。他嘴止不住的抽搐,可随即他又笑了。
“也好,今日我便持器狂杀!”
那日他父亲和宗家族人,四十三人同受凌迟,往后是阴霾,往前是山涧。
“人皇害国!圣上绝不能受平洲之礼!你这奸臣,燕国衰败自你起!”
“住嘴!”一颗头颅应声落地,那是他的父亲。
“老大,降吧!燕宁岚不会杀你!”
“降吧老大!”
眼神交替中,宗常看见了他的父亲,看见了千面妖那金色的眼眸,看见了燕皇在宗家庙堂的四十三位灵牌前长跪不起,庙堂处写着,宗家文臣死谏,武臣死战,风骨重千金。此刻他嘶吼着喊出了当年他父亲生前的最后的一句话。
“宗家不降!”
雨声不绝,哗哗啦啦。一个时辰漫长而又迅速。窗外含沁几回哞,燕宁烟哭着跪在地上,掏出一副画卷,提笔写下一个宗字,随后一口赤红的鲜血喷出。只见那副画卷金光四射,一如当初在枯松林的破败宅子中一样,随后画中颤颤巍巍的挤出一道白色的人影,看着燕宁烟。
“燕国危矣!求大侍先生再救一次燕国吧。”燕宁烟重重地对着眼前的人磕下了头,迟迟没有抬起来,燕宁烟眼光扫到眼前之人没有举动,挣扎着牵住眼前白衣身影的手,将脑袋靠在他的手上,泪水哗啦哗啦地跟门外的小雨一样流下。
“你是谁?”
“我是燕宁烟,您的儿媳,也是燕国的下一代皇帝,求您救救您的儿子宗常和这个国家吧。”
无言。
“求您救救燕国吧!”燕宁烟呜咽道。
随即眼前白色的身影从画中扯出一把赤红色的长枪,跟宗常那一把很像,随即大步走向门外,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宗常,眼前宽阔的大道上全是人头和尸体,血水弥漫开来。
宗常身上插着四五发箭矢,刀伤无数。他看向来人,笑了。
“燕宁岚!”
“宗家不降!”他再一次怒吼道,远方飞来数不清的箭矢,紧随其后的是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石球,还有修士们各式各样的法术。两代大侍此刻向前奔去,时光流逝,岁月如光,二人身影在燕宁烟的眼中仿佛变成了一个人。那日风雪之中,他们同样傲立,宗常恍惚间看到了张侍,后者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背。
“宗兄!风骨千秋存!你担得起一国之侍的名声,我张侍佩服!”
千面妖低着头,坐在他的王座之上,昏暗的高天身后黑雾和雷电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滚滚向前,历史中所有人都只是一介尘埃罢了,他撇了撇嘴,似乎见惯了这般蠢事。抬手一滑,还是那水墨一般的景色,还是那孤舟文火,四条流着鲜血的巨龙。
宗常跪倒在尸山之上,他的父亲在前方不知疲倦地屠杀,二人泪流不止,此战之后,皇城兵力何去何从,燕国没了燕皇又何去何从。
烽火起,铁马兵出。
长夜难明!
难明长夜!
夜长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