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周太医按捺不住，找到他问病人在何处，眼下是什么情况。

    他只能带着人来了王爷寝殿，看着紧扣的房门，回过头朝周太医讨好的笑笑，又敲了两下门。

    楚鹰翻身下了床，抽下来挂在屏风上的外袍，开门时已穿的齐整，不见丝毫刚醒的惫懒。

    楚行云看着自家暗卫受伤了依然行云流水的动作，心下一叹，自床上起来，给如烟带来的周太医行了个礼，在周太医看完楚鹰的情况后，又说起宫中玉美人之事。

    周太医言玉美人刚进宫时，自己与李太医同去看过，那香确实与人无害。至于身有异香，古书上也曾有过记载，许真是生来就有的。

    正说着，门外又有侍卫禀报，“王爷，语公子求见。”楚行云脸上的温和尽数褪去，只留了一点不达眼底的笑意“来的正是时候，周太医随我来。”

    说完又回头看着楚鹰“这两个月你就在本王的寝殿里，莫要乱跑，如烟你看着他。”

    门口传了几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语青见王爷……太医……是不是楚鹰大哥……，语青想见一见……被拒之门外。”

    “一个暗卫而已，太医来……，你自幼体弱，……皇兄……好好调养。”

    寝殿里，如烟望着楚鹰古井无波的一双眼。

    他当东宫侍卫时，昔日的太子殿下已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说起来是王爷身边的老人，实际上并不像楚鹰一般陪着主子们度过了最晦暗的时光。

    他也不能理解楚鹰对语公子蓬勃的恶意，就算有些不妥，不过一个玩意儿，王爷正在兴头上，要体面他们这些人便给他体面就是。

    分明已引得王爷不喜，还不懂得审时度势，隐没自己的轻视，平白受这些罪。

    楚鹰望着自己双手，方才抽取衣物是用了十成的力道，黄花梨雕成的屏风险些落地。

    他的手筋还未被挑断，丹田尚未被毁，内力也还在。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语青，足够了。

    如烟方才听到侍卫提到语青就小心挡在楚鹰身前，生怕王爷突然回来发现楚鹰眼里的杀机。

    楚鹰眸底冰寒一片，怕是又在打语公子的主意。

    楚行云回来时屋里已经掌灯，楚鹰沉默着立在圈椅旁看着烟气升腾，缥缈的烟雾变化莫测，升至半空变浅变淡，最后逸散在空气中。

    在语青处生出的烦闷在此刻如这烟气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前世他爱语青爱的疯魔一般，重生之后看着那张脸除了厌恶什么情绪都没有，真是奇怪。

    周太医也为语青把过脉，就是寻常少年应有的脉象，没什么出奇的，室内摆件都是自王府库房里搬出来的，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楚行云幼年失恃，父皇沉迷女色，皇兄虽是太子，在宫内也受了许多磋磨。母后去之前为他兄弟二人留了年龄相仿的两个暗卫。

    兄长的暗卫唤作楚岩，那时已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兄长长他两岁，楚鹰与他年龄相仿，不过是个七岁幼童，四人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靠着彼此身上的一点暖意活了下来。

    说是暗卫，实则比亲人也不遑多让，后来他与皇兄真正反目，便是因为楚鹰。

    楚鹰去后，他成日与语青厮混，底下的人不敢再提楚鹰，就连如烟也未曾提过。楚鹰的尸身就搁置在刑堂里，连副棺木也无。好在是冬天，尸身在雪地里搁置了几日还未腐。

    楚岩潜入王府带走楚鹰尸身时，被他手下的人趁其不备打伤。

    那时府里已无高手护卫，一群乌合之众任由楚岩带走了尸身。

    最后竟是连楚鹰葬在何处都不知晓。

    皇兄于是真正死心，他们兄弟二人有将近三年未说过一句话。

    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叛军逼宫，兄长把玉玺托付给他，让他带着玉玺去找边关的李将军，叮嘱他有一线生机便要活下去。

    可惜最后还是被叛军找到，如烟替他挡了一刀，刀滑过如烟讨喜的眉眼刺入胸腔，温热的血喷出来，比盛夏的骄阳还要烫。

    他吞入腹中的玉玺被挖走。

    国已然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