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对灾难感到本能的恐惧，对未知的灾难更是无所适从；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包括伊古斯。

    他找回了自己丢下的两个塑料瓶，拿着瓶子走到汽油桶边，把撬棍顶在桶盖上，身体用力下压。

    五分钟后随着沾满汽油的桶盖落地，伊古斯戴着橡胶手套把瓶子伸进桶里，灌满了两瓶汽油后，他拿出瓶子放在地上盖上了桶盖。

    伊古斯抓起手边的报纸擦干瓶身，最后把瓶子用报纸包上；他在车间里寻找着编织袋想带着被褥走，出于对严寒的恐惧，他想准备好了再走。

    间隔很短的枪声突然响起，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开枪的地点就在工厂附近，看来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伊古斯提着编织袋回到工具间，五分钟后他带着东西来到后门，外面已经有了光亮。

    他拿走塞在后门缝隙的苫布，接着推开堵门的柜子，手上的撬棍重重落在扇页上。

    十分钟后，伊古斯拔出卡在门上的撬棍，脚上用力一蹬门便脱离门框，砸在了外面的地上。

    翘起的底部带出了一些冰粒，躲闪不及的伊古斯脸上和手上各沾了一些，冰粒停留在皮肤逐渐缩小，几秒后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半边脸和整只手寒冷刺骨，使得他把手缩回衣服里；他望向外面，院子里铺上了一层层细密的冰粒。

    厂房的外墙和栅栏上糊上一层层厚重的冰，在仔细观察后才能发现其中被包裹的栅栏。

    雨在昨晚就已停了，伊古斯搓着手走了出去，转头看向厂房门口和远处的大街。

    目光所见的道路仍然保持着诡异的平静，但在这表面的寂静下，不知隐藏了多少危险。

    街道上许多车辆拥堵在路口，远远看去两旁，依稀可见稀疏的行人，伊古斯愣了一下，产生了怀疑。

    昨天的混乱没有影响秩序？还是寒冷没有摧毁一切？他又看向院子，保卫处旁一个身影倒在门旁，他身上的大衣敞开，露出他血红的躯体。

    在看到门卫的那一刻，对方也看到了伊古斯。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后看向厂房；伊古斯看着门卫抬起呈诡异角度弯折的手臂，另一只完好的手比了个手势。

    伊古斯看清手势后立刻回到了后门，趴在墙边伸出了脑袋紧张的看着他。

    门卫放下了他的手臂，咳出几口血后对着保安室里说了些什么，然后他时断时续的笑了起来。

    几秒钟后突如其来的一棍打断了他的手臂，剧烈的疼痛下门卫叫出声来，他试图抬起耷拉着的手臂。

    屋里走出一个青年，拿着棒球棍甩了甩上面的血液，接着他双手持棍，重重挥向身下的男人。

    伊古斯靠在墙后，在短暂的惊讶后开始愤怒，他急切的想冲出去，但当他看到地上濒死之人的手势时，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只是死死盯着那个青年。

    等到嘈杂的脚步消失后，他拿起了脚边的所有东西，一刻不停的冲向保安室。

    伊古斯踏过门坎来到了熟悉的房间，昨天早上他还在这里待了一会，而现在木门被粗暴的踹开，柜门大开大合。

    地板上混乱不已。单人床上的被褥随意丢在一边，他们翻找了所有地方，角落的保险柜上有着密密麻麻的脚印。

    门卫到死也没有交出手枪，他也明白让暴徒得到武器的后果，所以他死了。

    伊古斯掏出兜里的两把钥匙插进了保险柜，他忍着颤抖打开了柜子，APS手枪和三个弹匣摆在一起，保险柜里另一边则放着八盒子弹。

    盯着手枪的那一刻，伊古斯有些恍惚。他看着这把武器，取出弹匣后握在手中，感受着这把杀器冰冷的金属感。

    随后他把子弹和弹匣都放在了裸露在外的单人床板上，伊古斯则站起身来走向门卫的尸体处，抓起他的衣服将其拖进了屋子里，随后关上了门。

    “就剩我一个人了，是吗”

    伊古斯点了两根香烟，一根放在自己嘴里，一根塞进悄无声息，平躺在地的门卫嘴里。

    伊古斯用手边的报纸擦了擦手，深深的吸了口烟。

    弹匣在他手上反复摩挲，直到冰冷的金属触感逐渐消散，他才将弹匣插了回去。

    屋子里燃烧多时的火炉此时突然熄灭，他借着窗户透光，黯然的看向地上的门卫。

    伊古斯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揉成一团后扔进了冒着白烟的炉壁里，随后关上了盖子。

    炉子里的火光在十几秒后重新出现，伊古斯平静的看着火焰的舞动，他将死去的门卫抬上了坚硬的床板，又把被暴徒翻的杂乱的衣服全数盖在门卫身上。

    他就那样躺在那里，紧闭的双眼和面无血色的皮肤印证了他的死亡。

    这个男人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在伊古斯每天上班时给予问候，也不可能在酒馆里喝的酩酊大醉后被伊古斯背回公寓，因为他死了。

    作为他的朋友，伊古斯深感愧疚；而作为一名战友，他是那扬噩梦中除了伊古斯以外的唯一的幸存者。

    一股平淡的悲伤升上心头，伊古斯想掩埋这个从以前就没有过妥协的人，同时掩埋过去的自己。

    伊古斯将门卫背了起来，在经过工厂大门时，另一具尸体拦住了他。

    那人横躺在地上，胸口处有着明显的枪伤，这时伊古斯才想起，门卫还有一把配枪。

    伊古斯将他背到了后院，他们两个昨天还在这里闲谈，今天这里就成了其中一人的墓地。

    一阵短暂而刺耳的金属疲劳声后，伊古斯撬开了车库，紧接着他把门卫拖了进去，在尽力的将其身体掰直后，伊古斯用门卫的大衣擦了擦汗。

    门卫的配枪被拿走了，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伊古斯突然想起了那个拿着棒球棍的暴徒，他一声不吭的回到了保安室。

    在把杂物全部扔出后，伊古斯把子弹和弹匣装进了挎包里，坐在床板上的他眼中有了一丝沧桑。

    过了一会，房间里燃烧的炉子熄灭了，伊古斯重新感受到干燥寒冷的空气，他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做了一扬白日梦，想起了以前的往事。伊古斯沉着脸拿上了登山包和被褥，他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又从挎包里拿出一支弹匣塞进了兜里。

    他站在工厂门口看向后院的车库，默默和老友作别，接着离开了工厂。

    伊古斯拿着上膛的手枪，在城里枪声的指引下沿着街道走向了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