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出现在海口公司办公室里的时候,会计叶实对我的热情依旧。我查看了一下账目,知道由于徐建的阻拦,昌德公司的批件买卖没有做成,当时的争执有多激烈是可想而知的。
贸易可以做,批件、红线图的买卖不能碰。我主张组建计算机分公司,有订单时编程,没订单时组装286计算机整机,并兼营批发打印机、复印机的业务,先在电脑外设领域打开局面。我的主张得到大家的赞同。于是任命程馨为分公司经理,那个编程骨干协助,开始招兵买马。这时,上海认购证的风波已近尾声,我们没有赶上。上海的营商环境已经大为改善,科技和人才的高地都在上海。我决定立即在上海设办事处,寻找新的商机。
到上海不久,接到姚章的电话,说肖敏在日本很顺利,还找到了结婚对象,急于跟我办理离婚手续。我一听,大喜过望。千回百转,总算有了出头之日。
“问题是”姚章认真地说,“她不能回国,回国一打官司就出不去了。”
我想起邢树发说过,因为有人举报,人质事件并没有了结,她回国会被追究。
“不回国怎么离?”我满脑子的狐疑,寻思姚章既然打电话来,就可能已经有了办法。只听他平静地说:
“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人的问题,二是护照问题。”他的确已经想好了。说结婚证上没有照片,可以找人代替,要我想办法;护照上有出境章,出示时会显示她人在国外,这个问题他想办法。
找个人假扮我太太,然后去民政局申请离婚?这也太玄了吧!不过当时的结婚证上的确是没有照片的。而身份证制度还没有推开。他一定研究过假扮离婚的可行性。相比之下,消除护照上的离境章更加离谱。不过既然他愿意挑此重任,我也必须尽力。
虽然我还没有弄清姚章的底细,但上次人质事件毕竟靠他才得以解决。其实肖敏在跟我之前就与姚章关系密切。不过由于某种天然的排他性,我不愿意想起他。也许他是肖的婚外情人,也许在人质事件中他是幕后,但换个角度想,他也是冒了巨大风险的。我从小对那些肯两肋插刀帮助朋友的都心存敬意。即便是情敌,也概莫能外。况且,此时能够帮助我摆脱婚姻困扰的,只有他。而且时不待我,容不得我犹豫。
肖敏的祸闯大了,除非嫁人,留在日本。不然等待她的可能就是牢狱之灾。但嫁人要看机缘,机缘一过,比如男人变卦了或者她离不成婚,就会错过。错过了,未必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离婚对于我来说,可以说是在重启人生,也是机不可失。虽然步步风险,可除了冒险,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想来想去,愿意为我趟这浑水的只有程馨。我一心要逃离婚姻,可在与程馨的关系上却越走越近,特别是见了她母亲以后。我不想欠她的情,可偏偏越欠越多。生活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没得选。我还是举起了电话。
“什么?要我假扮你太太啊?”她好像是跟我上台去演一个小品似的笑起来。听到我在办离婚,她是高兴的,“难道我还不是你的太太吗?”她肆虐地笑着,笑这命运之神站在她这一边。
“昨天妈妈还打电话给我,问我们什么时候办事呢。”她又咯咯咯地笑:
“我知道演出失败,没有好果子吃,但凡为了你,我认了!”她毫不掩饰地在我面前表忠心,
“不过,我可没有逼你,你放心!”她就是这么一种把什么都能挑明了的人。其心可鉴,我感动不已,眼里发热,好在电话里对方看不见。
日商的订单果然到了,幸好我们组建了计算机公司。不像过去那样得靠临时请程序员,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加班加点。有了固定的队伍,只要订单不断,课题组的经费就有了保障。但从公司运营角度看,好比把所有鸡蛋放在一只篮子里,是不妥当的。按照徐建的说法,一定要有自己的产品。我找到一家贴牌生产三寸盘的厂家,由于搞不到进口原材料的批文,产能过剩。我一面要程馨在海南申请三寸盘原材料的进口批文,一面联系国际上三寸盘的知名企业争取贴牌。
徐建劳教期间表现良好,可能会提前释放,我在等着,希望能有再度合作的机会。在上海找寻商机的日子里,我十分怀念他在我身边的日子。遇到抉择困难的时候,就会想起他那眉毛向上一挑的样子,那就是说,他又有主意了。在我眼里,他有经商的天分。因为联系不上,我托人带信,说我找他。
叶社长问我公司为什么没有抓住认购证机会。我说因为徐建不在。我反讽道,你们人在上海,当时天天路过银行窗口,面对敞开供应的认购证,不是也错过了吗?社长听叶实的哥哥说,错过股市没关系,还有汇市。要我打听一下汇市的情况。兄弟公司知道我们握有大把的自有资金,却在准备投资三寸盘的生产加工,一个个嗤之以鼻。人心不足蛇吞象,认购证之后,人们各个都想挣快钱。我只记着徐间明的一句话:不懂的行当不要碰。
徐终于有消息了,他已重获自由,目前在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