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怪病”却一直缠着她不放。
而就在她以为自己此生都离不开陈知时,某一天,有个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的固有认知。
那个人有个很特别的名字:方朔。
只是那人看起来有些阴郁,厚重的刘海垂在前面,遮住了眼睛,虽然个子不算矮但是身材瘦弱,还时常把自己包裹进尺码明显就不合身的宽大制服里。
更奇怪的是,每次见面都能看到他身上穿着的制服上有不少于五个人留下的脚印,看起来脏脏的。
如果不是在搬书的时候不小心在楼梯间摔了一跤,黎烟觉得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与方朔有什么交集。
那天,她摔下楼梯的过道没什么人经过,庆幸的是她并没有受伤,只是手臂划了一道不深的口子。
摔下来时手里的书散落了一地,黎烟坐在地上缓了一阵才站起身开始捡书,没注意到有人正在下楼梯。
直到她去捡最后一本掉落在台阶上的书时,有只手先于她拾起了那本书,并递给了她。
黎烟不经意抬眸,对上了一双藏在厚重刘海下的眼睛,瞳色很浅,像极了琥珀。
没看多久她就收回了视线,说了声谢谢后就想接过书,只是还没碰到书,有种莫名的恐慌感涌上心头,伴随着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感,几乎令黎烟晕厥过去。
她想站起来,四肢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无力的绝望感逐渐袭遍全身。
这时,一只手稳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在被那只手碰到后背的一瞬间,黎烟感到浑身舒畅,好似所有的痛苦都一扫而空。
一直到回了教室黎烟还是没缓过神。
她只知道,有个隐秘的想法破土而出,在她的心里扎根发芽。
既然与方朔的身体接触可以缓解疼痛,那是不是代表……能缓解她这个怪病的人,不是唯一的?
*
被人拦住去路时,方朔的身形不自在地僵了一瞬。
由于低着头,他只能透过发丝间的细缝瞥见一双白色的板鞋,视线再往上,是堪堪及膝的裙摆。
“方朔,谢谢你上次帮我搬书,这是给你的谢礼。”
听到那个早已被熟记于心的声音,方朔猛地抬起头,在他的视野范围内,那张脸有些看不太真切,但是他低垂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平静看着横放在他面前的粉色包装袋,以及一只润白的手,连指甲盖都透着浅淡的嫩粉色。迟疑了一瞬,他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礼物。
极小声道:“谢谢。”
声音轻微得黎烟几乎听不见。
黎烟笑着道:“不用谢方朔。”
紧接着,她终于提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可以看看你的手吗?”
方朔的表情有些惶恐,像是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听错了,又像是不理解黎烟说出这话的意图,他磕磕巴巴道:“为……为什么?”
早就料到这样的状况,黎烟说谎说的面不改色,“是这样的,我最近认识了位大师,他给人看手相很准的,我从他那学了点皮毛,可以顺便帮你看看呢。”
原来是这样,方朔松了口气,手总算不再紧张到抖个不停了。
但他还是抿着唇拒绝了黎烟:“我……我不需要的。”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黎烟有些心急,但她也并不想强迫方朔。
“这有什么需不需要的呀,你就让我看一下你的掌心就好了,就几秒钟的事,好不好,方朔同学?”
也不知是被说动了还是如何,黎烟看到方朔仿若下了某种决心,冲她微微点了下头,“好。”
他毫不设防地把自己未拿礼品袋的那只手伸出,掌心朝上展示给黎烟看。
成功了!
黎烟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掌,连眉梢都透着喜色,强行忍住得逞的笑容,她装出副严谨钻研的态度来,就要上手给方朔“看手相”。
只是还没等她碰到方朔的手,一只病态的白到能看到青络血管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声音带着刺骨的寒凉,“黎烟。”
*
器材室的大门被落了锁,外面空荡荡的,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阳光透过墙上的小窗照进来,落在深绿的垫子上,肉眼可见除去亮到晃眼的反射光圈,还有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微的烟尘。
本该用来跳绳的粗糙绳索绑在了黎烟的手腕上,紧密地缠了一圈又一圈,末端在承重柱上打了个绳结,绳索本身是墨黑的,缠在黎烟的手腕上仿佛绞杀猎物的蛇。
不知为何,她有些怵怕现在的陈知,“陈……陈知。”
陈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来牵她的手缓解她的疼痛感,而是问她:“黎烟,你为什么要牵他的手?”
极为平淡的语气,甚至算不上是质问,但只有当事人知道自己是如何忍着满腔的怒意问出这句话的。
黎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喊疼,额角也沁出了冷汗,“我好疼……呜呜呜陈知……”
“你也知道疼?”
陈知强行压制住内心那股暴虐,可是不断在脑海中回放的那一幕实在让他恼怒到极致。
黎烟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濒死的鱼,由于心脏的剧烈抽痛,就连呼吸间都带着灼烧的痛感,只有触碰到陈知才可以得到有效的缓解。
可是就站在她不远的地方的陈知不理她,他不让自己碰他。
而是冷眼看着她痛苦地流眼泪。
黎烟有些受不了了。
早在全盘向陈知托出自己弱点的那一刻,陈知就默许了她跟在自己身后,甚至有时会刻意增加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
而李兰听完只以为她是得了什么怪病,带着她去了很多有名的大医院,只是没有一点用处。
所有的检查都显示黎烟的身体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状况。
可以说,在遇到方朔之前,除了陈知,没有人可以帮她缓解这时不时的疼痛感。
李兰躲着黎烟大哭了一扬,在那之后,她几乎把陈知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儿子,舍弃了大人的脸面,请求他一个孩子可以帮帮自己的女儿,让她能少些疼痛。
也是在那之后,陈知偶尔会在黎烟痛到难以入睡的时候在她家留宿,一直守着黎烟,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直到黎烟闭着困倦的眼睛睡着了,他也不会松开黎烟的手。
印象中只要有征兆了黎烟就可以随时抓住陈知的手,她也基本没有再痛过,所以早就忘记那阵能要她命的疼痛感了。
而此时此刻,她又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绞”,下唇被牙齿咬出了一个又一个印子,却丝毫没有减少疼痛感。
她无助地看向陈知淡漠的脸,“陈……陈知,陈知……”
脆弱到连话都说不完整,只会持续不断地叫着陈知的名字。
陈知也远远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轻松,放在身侧的手指尖早就深陷掌心,力道重的从指缝间渗出血来,可他像是没有任何知觉,只顾着俯下身凝视黎烟痛到极致快要失神的双眼。
低声问她:“下次还敢吗?”
话音刚落,还不等黎烟回答,他就已经解开了对黎烟的束缚。
一碰到他的手臂,黎烟如获大赦似的,赶紧冲他摇头,泪珠子顺着面颊流下,“没有……没有下次了呜呜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