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怎么坐这儿呢?”
陈虎走进院中,看见呆坐着的顾长庚疑惑道。
“陈虎?你怎么来了?”顾长庚闻声抬起头,也稍微清醒了些。
“这不是听我爹说昨晚看见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顺便带了些我家新收的大米给先生。”陈虎一边说着,一边提了提手中沉甸甸的布袋。
“大米……已经秋天了吗?”
“那可不咋的,都快十月咯!”
“先生来时,据说也是秋天。”顾长庚呢喃道。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握住那徐徐秋风,却是不能够,风从他的指尖溜走,只留下微微凉意。
这时,陈虎才发觉顾长庚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抬头环视四周,不见先生的身影。
随后,陈虎将装满大米的布袋随意地搁置一旁,在顾长庚身前盘腿坐下。
“先生走了?”陈虎轻声问道。
顾长庚闻言点头。
见状,陈虎一叹:“哎……也该是走了。”
“你知道先生要走?”听出陈虎似乎“意料之中”的语气,顾长庚问道。
“嗯,毕竟,学堂已经闭门有一个多月了,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先生离开一个多月了吗……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
虽然被父母遗弃是在顾长庚刚出生时发生的事情,他当时并没有自我意识,对此也就没有太多感想,但在他成长过程却也难以避免对此事有了些许阴影。
先生的不告而别,让他产生了自己又被放弃了的想法。
“可能先生只是有急事要即刻离开,来不及等你回来。”陈虎安慰道。
“不,明明来得及的。”
回想起三个月前,顾长庚将要出发历练时先生送他的情景,顾长庚才后知后觉,为什么当时他会觉得有些异样。
当时先生所说的话,流露的神情,分明是早就知道有此一别。
陈虎闻言一愣,摇头失笑道:“你这家伙,这么舍不得先生啊。”
“若陈叔与你不辞而别,你待如何?”
……
“长庚,锻体方面,你只需每日完成我为你安排的内容即可,不可过度劳累身体。”夜半时分,先生走出院中,见顾长庚仍在打着拳,如此说道。
“先生您放心,我有分寸。”顾长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对先生恭敬道。
先生听罢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第二天的药浴里,似乎又加了些以往不曾有的灵草,让顾长庚在药浴之后明显感到身体的疲劳消解了许多。
一般来说,顾长庚并不会违背先生的意愿。
只是,想到自己出生时是因为先天不足才被父母遗弃,他就生了心障。
“修行是先生为我选择的道路,长生是先生对我的期许,我万不可辜负了先生。”
顾长庚唯恐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再失去这难得的“父爱”。
因此,顾长庚无论如何都想要尽全力,作出哪怕十倍百倍的努力去获得先生的认可。
……
顾长庚与陈虎一同从韶城回来的那天。
顾长庚走进院里,还没有向先生行礼,先生就注意到了他气血不稳,白布衫上也染了许多血渍,即开口问道:“你如何受了伤?”
顾长庚一怔,随即拱手道:“回先生,我是被四阶妖兽银甲黑熊所伤。”
闻言,先生走到顾长庚身前,抬手放在顾长庚肩膀的伤口处,释放灵力为其治疗,一边开口说道:“金属性灵力附着性极强,你受了伤,就该早些回来寻我治疗。”
听罢,顾长庚正要开口解释,先生却又说道:“先前我不是说与你,体泉境时不可招惹天权境以上的对手吗?不论是何族类,有灵力加持下,都不是凡人之躯可比拟的,你却为何去招惹那四阶的银甲黑熊?”
顾长庚感受到了先生话语中的关切,心中欣喜,却也并未怠慢,回复道:“先生,并非我有意招惹那银甲黑熊,是它不知为何走出了韶南山脉,趁我与陈虎休息时袭击我二人,我这才被迫与之一战。”
先生闻言颔首:“如此便好,你切记我与你说过的忌讳。”
……
“若陈叔与你不辞而别,你待如何?”
闻言,陈虎神色一滞,一时却也回答不上来。
沉默许久,他才再张口道:“也是,你这家伙天天把先生挂在嘴边,如今先生就这样走了,无怪你如此。”
沉默时,陈虎也注意到了顾长庚手上的信纸,于是接着说道:“这不也不算不辞而别么,先生都跟你说什么了?”
顾长庚将告别书递给陈虎。
少顷,陈虎看完了信纸上的内容。
“先生不也说了,‘漫漫长生路,终有重逢时’。与其沉浸在今日的分别中,不如就此踏上前程,且行且待他日再重逢。”
“修行道途险远,何日可期重逢?”顾长庚无奈摇头道。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都能把你教得那么厉害了,先生自己得有多厉害。我跟你说,你刚出去历练没几天,榕村那帮人就找到我们浔村来了。”
听到这里,顾长庚有些疑惑,问道:“不是他们挑的事吗?灵石也给他们了,我们还没去榕村找他们,他们来浔村作甚?”
“哎——,问题不在榕村人身上,那天他们来,领头的是个穿了一身黑袍的怪人。那怪人会妖法,拿根木棍一挥就招来了漫天火海,险些就要全落到村里了。
“就在此时,先生走出来,随意一挥手,那漫天火海就都消散不见了。
“那黑袍人见了先生的手段,吓得拔腿就跑,但是跟他一起来的榕村人,却好像疯魔了,拼命扑向先生。
“而先生只是念了几句晦涩难明的咒语,那些疯魔的榕村人就昏睡过去了。
“再之后,先生就去追那个黑袍人了,而那些榕村人,醒来后也不再疯魔了。”
“黑袍人?”
“对,我估摸着,就是那黑袍人使妖法控制住了那些榕村人,为他敛财,见我们拿得出灵石,以为我们村中还有许多,才找上门来。”陈虎分析道。
顾长庚心中却另有疑惑:只是敛财?若是寻常的强大修士,应该看不上这点下品灵石吧?
说罢,陈虎又回到正题,拍了拍顾长庚的肩膀,说道:“所以说,先生如此强大,出不了什么事。倒是你,这般颓唐,若他日再与先生相见,你当何如?”
“若如此,我便是有愧于先生教养之恩。”顾长庚苦笑道。
见话说得差不多了,陈虎也就不再多言,再次沉默下来。
良久,顾长庚首先站起身:“谢谢,虎子。”
“嘿,跟我还客气上了。”陈虎跟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
“没想到,你现在还挺能说道的。”
“那是,怎么说我也听先生讲学听了有十年呢。”陈虎得意道。
二人相视大笑。
“终有重逢时。”顾长庚在心中念道,一边摩挲着手上的乾坤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