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吃,只是在想,八爷这副模样总感觉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而且……”
莫青洧身子往瞎子的方向略微倾斜,压低了声音:“这家的糖葫芦酸的很,你记住了,不要买。”
瞎子笑着点点头,姐姐连这种小事也记着他,姐姐好,糖葫芦坏。
*
很不幸的,莫青洧猜的没错,等到最后一次复查结束后解九爷把她单独留了下来。
他抬手给自己和莫青洧都倒了杯茶,随后靠在了椅子上,那张儒雅俊秀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忧愁和疲惫。
他的话一出口就叫莫青洧愣住了。
“莫小姐,二爷夫人的病,恐怕是治不好了。”
莫青洧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丫头的时日不多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声音沉静,听不出喜怒悲伤:“鹿活草没用吗?”
解九爷摇了摇头:“鹿活草并非无用,只是来的太迟了,夫人的身体早就亏损过头,根基太虚受不住这药性。再坚持用药的话,恐怕会雪上加霜,更缩短了夫人的时日。”
莫青洧闻言眼眸垂下,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需要什么药我都可以去找的。”
解九爷沉默不语,意味再明显不过,丫头已经没救了……
死一般的沉寂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解九通知莫青洧之前没想到她会这么难过,他想着虽然听说莫小姐似乎挺喜欢丫头的,但毕竟相处的时间极少,悲伤有之,痛苦倒不至于。
只是如今,虽然莫青洧面上不显,但是解九能感觉的到她沉重的悲哀,甚至是让他感到不解的一种绝望。
任何安慰都显得无力且可笑,解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再次开口了,试图驱散这份哀伤的气氛。
“今天告诉你也是夫人的意思,她说这药材耗费了你和佛爷太多心血和钱财,想要把剩下的药材留给你们。而且……她希望我们能帮忙暂且瞒着二爷。”
“二爷用情至深,不会放任夫人在病痛中离开的,夫人说,她已经太累了,也拖累了二爷太久了。最后的日子,她想要他们像一对最平凡不过的恩爱夫妻一样安稳平静的度过。”
莫青洧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应下了,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她也懂的。
见莫青洧的情绪似乎平稳了一点,解九爷也松了一口气:“药材已经一起放在了佛爷府上保存,莫小姐可以随时过去取。”
“好,有需要的话我会去的。”
事情已经交代完了,莫青洧也起身和九爷道别,转身带着等在外面的瞎子离开了。
*
夜已经深了,莫青洧还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她躺在院子里宽大的摇椅上,摇摇晃晃地望着夜空发呆。
她想到她被发现,作为极为难得的一味材料被抓走的那天,那三个神仙要用她炼丹。
师兄不过是一个散仙,自然没有什么抵抗之力。而自己当时甚至只是一个半大孩子,更算不上是什么阻碍。
是以那一战甚至没掀起什么波澜,那只是一扬绝望的虐杀,敌人轻轻地抬手他们就已经无力地跌在了地上。
无声无息的,神明不愿费口舌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杀戮与掠夺。而瘫倒在地的受害者痛的已经说不出话,昨天师兄刚刚给她做的新衣裳已经用师兄的血液重新染了颜色。
最后师兄死了,护着她直到最后一根神骨也被掰折揉碎了,一道剑光穿过他的胸口,只留下眷恋不舍还带着些歉疚的目光从始至终温柔地注视着她。
那样刺目的剑光莫青洧一生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初次见面少年意气风发,另一次就是满身狼狈少年已然暮景残光。
剑尖堪堪停在师兄怀里的莫青洧面前,她是个珍贵的药材,得到了让她恶心至极的特殊对待。
为首的神明屈尊纡贵地伸手把莫青洧从师兄的怀里拽出来,转身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莫青洧躺在摇椅上,突然朝着那片黑压压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伸出了手,就像那一天向着师兄伸出的手。
只是一如既往的,那个人没有再牵住她,把那样温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莫青洧颓然地放下手,强撑着身子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玉泽的身影突兀地从眼前显现出来,表现出要拦着她的姿态。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身为此间唯一一个对莫青洧的过往有所了解的人,他清楚丫头的事情对莫青洧的刺激。
只是,他嗫嚅了片刻,还是狠下心开口:“你不能救她。她对这些重要角色的影响太大了,很有可能会引起世界意识的注意。”
“我知道。”
莫青洧不愿意抬眼去看他,声音也冷的冻人:“如果不是知道我不能出手,又何至于让事情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很像我,玉泽,二爷也很像我。”
莫青洧起身绕过玉泽向着屋里走去,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询:“是不是终此一生,无论是谁,无论怎样,都难以摆脱这种无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