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非凡正在书房练字。
自从他知道孙家栋想要残害沈兰芝,并且忌惮他在四季阁的威望,他就抛下所有,把自己关在书房练字,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他用这种方法,让孙家栋放松对他的警惕和对沈兰芝的忌惮。
慕容非凡手里的毛笔已经沾饱了墨,他久久没动,墨水滴到了宣纸上,润染开来。
小斯见慕容非凡没有动,小心翼翼唤了一声:“二阁主?”
“嗯,知道了。”慕容非凡淡淡的声音传来。
小厮识趣地退出门外。
门“吱呀”一声关上。
慕容非凡将毛笔放下。宽大的衣袍顺着手臂落下,沾到了宣纸上未干的墨汁,他却像没有看到一样。
头发披散在身后,只是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插了一根朴素的发簪。
没有平日的衣冠楚楚,完全是一种颓废的模样。
这个样子像是刚被孙家栋认识时候的慕容非凡。
当时,他还是一个穷书生。
在这样的乱世,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胸中有一团锦绣,却苦于报效无门。
那时候,孙家栋也是刚到西北,正缺一个账房先生。
走投无路的慕容非凡毛遂自荐,他写的一手好字,让五大三粗的孙家栋很是欣赏,就决定将账房先生的空缺给了他。
他也不负孙家栋的知遇之恩,很快将四季阁的账目整理的一清二楚,后来又交给他管理阁中事务的管家之职务,提拔他当了四季阁的二阁主,这些年更是醉心武学,基本不管阁中事务,完全教给慕容非凡。
慕容非凡对孙家栋的知遇之恩,心存感激,一直兢兢业业。
他这个人正直,不忘布衣本分,做生意对他对孙家栋背后做的一些不能说不知道,但是他从未参与,也从未干预。
初次见到沈兰芝,她被她闭月羞花的美貌所吸引,被她行云流水的技巧所折服,那时候他就知道,一眼万年,她在他的心里投下了一片涟漪。
再见她的时候,知道她是铸剑山庄的大小姐,而他正好带着任务去铸剑山庄查探。
他觉得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她调皮的模样,你脆弱的神情,她坚强的身影,就连她对林辰的深情,都那么让他着迷和羡慕。
他多希望那个她爱慕的男人是他,他愿意倾尽自己的一切换她一次回眸。
在她最失意的时候,他罔顾孙家栋让他回四季阁的命令,坚持陪在她身边,他以为她的真心终于打动了他。
但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哪有那么容易转投他爱呢。
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当沈兰芝答应他的求婚,他无视了内心那质疑的声音,只想赶紧把她娶回家,用名分套牢她。
但是,他没想到,孙家栋竟然要杀她。
而林辰竟然到四季阁来找她。
她还是爱着林辰,林辰受伤,她不眠不休的照顾,眼里的深情骗不了人。
如此,他也不能再欺骗自己,也不能强求沈兰芝了。
他把自己藏了起来,不去看他们的旧情复燃,不去打扰她,让孙家栋也忘了她,以此来保护她。
但是她还是走了,随着林辰的脚步而走。
现在外面的瘟疫,已经控制不住了。
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慕容非凡甩了一下衣袖,喊了一声“来人”,他也是时候出门了。
沈兰芝出门的时候,西北边境的瘟疫已经蔓延。
官府的管理名存实亡,到处是逃难的人群。
西北边境,雍州城。
摩肩接踵的逃难人群,穿着破烂,拖家带口,面黄肌瘦,急急忙忙从城里出来。
沈兰芝拦住一个农妇,问道:“大娘,大家为何急匆匆地从城里出来?”
对方见沈兰芝一身干净的打扮,叹了口气说:“公子,城里也发现瘟疫了,传说要封城了,大家为了逃命,都出逃了。得了瘟疫,太惨烈了,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怎么治疗,没有人管咱们老百姓的命呀!你也快逃吧。”农妇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逃难的队伍,像急行军,匆匆出逃,掀起的滚滚黄沙遮天蔽日。
林辰一定在城里。
沈兰芝跟出逃的队伍,相反,她坚定地朝着雍州城而去。
进了城的沈兰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今皇帝即位多年,他此前推崇边境与胡族互通,雍州城作为边境最大的城市,店铺林立,各族人等云集,非常热闹。
而现在的雍州城一片死寂,因为瘟疫而死的尸体横七竖八丢在街上,蒙着脸收拾尸体的杂役们,已经收拾不过来。他们将收拾好的尸体,装在独轮车上抬走,不知道运往何处,而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就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已经是寒冬时分,却苍蝇乱飞,一副末日的景象。
沈兰芝忍着心里的震惊与难过,向人打听林辰。
“老汉,请问是否见过一个身材高挑,爱穿白衣,模样俊俏的男人,在此处经过?”
收拾尸体的老汉,诧异地打量着沈兰芝,现在大家都忙着出逃,而这个模样俊俏的后生竟然往城里跑。
他摇摇头,自己都朝不保夕,还操心别人的生死干什么。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面黄肌瘦的脸上是冷漠的表情,“去前面的庙里看看吧,说那里有人在给大家治病。想活命的都去那里了。”
沈兰芝谢过老汉,按照他指的方向,匆匆赶到千龙庙。
这是一座有岁月的古庙,屹立百年岁月,见证着人间的风云变换。
但如果满天神佛真的有灵,为何让这人间发生如此惨剧呢?
沈兰芝抬步走进庙里,偌大的庙门已经挤满的难民,沈兰芝戴着面纱,艰难地从人群中挪步。
哀嚎声、呻吟声充斥着整个庙宇,身体腐烂的臭味熏天。
当沈兰芝终于穿过层层人群,遥遥看到林辰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跟他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