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耳廓微动,在罗庆荡掌心写下:非武。
罗庆荡握住她手掌,写下:合擒。
殺了他们,并非难事。
难免会惊动其他人。
此处烛火明亮,那俩少年在河对面,跨越过去将有五丈。
贸然现身,不免打草惊蛇也惊动了其他人。
罗庆荡捡起几粒石子,觑准洞中烛火。
见苏溪已蓄势待发,石子如箭射出。
“铛铛铛铛”
烛火瞬间全熄。
苏溪掠身使出“游龙惊鸿”身法,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从木桥上一闪而过。
再现身时,两人已怔立当扬,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烛火再度点亮,罗庆荡走过木桥。
甫一照面,竟觉有几分眼熟,遂解开其中一人穴道:“不准叫喊,否则性命难保。”
少年才获自由,倒头就拜:“大侠救我。”
罗庆荡奇道:“你认识我?”
少年道:“大侠,昨日你我才将见过,您当时背着竹篓,还被销衙司的归大人问询过呢。后来姓英的瞧见你,都吓坏了。”
罗庆荡对少年并无深刻印象:“起来说话。”
少年道:“多谢大侠。”
罗庆荡道:“是英奇善将你们带进来的?”
少年道:“不是,是那个蛮夷希伯特。昨夜你离开之后,他将我们关进铁笼,也不知过了多久。铁笼上幔步扯开,我们就在这里了。逼着我们挖矿,如果不从,就杀人。狗子和二猪想逃走,都被杀了。”
说着,少年哭声愈烈,再度跪拜在地:“求大侠救我。”
罗庆荡思忖片刻,问道:“你见过英奇善吗?”
少年摇头道:“没有。”
罗庆荡继续问道:“那你知道——”
话未说完,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罗庆荡。”
罗庆荡如遭雷击,大步流星来到紧闭的石门前。
苏溪震惊道:“是归无忧的声音,他在这里?”
罗庆荡轻声道:“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即便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毫不意外。”
归无忧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知道你在这里。英奇善我派人杀了,你是不是也该出来见一面?”
苏溪急忙问道:“他在哪里?”
罗庆荡环视四周,直勾勾注目上来的那条甬道,走到木吊桥上,目光垂向脚下淡黄浑浊的河水:“小兄弟,这里说话,外面能听见吗?”
少年摇头道:“听不见。”
罗庆荡道:“苏姑娘,麻烦你去门口守着。”
苏溪道:“你是说,他在?”
罗庆荡点头,对着河水高声道:“归大人,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要再次碰面。”
归无忧站在一口暗井旁,对着井口喊道:“在南城未能与你决死,我很失望。”
罗庆荡道:“你倒没让我失望,能找回鹰嘴涧。看来,你已去了傩乩堂和银钩赌坊?”
归无忧道:“不错,何如实已经死了,我杀的。”
罗庆荡深深呼吸,神色黯然:“很好,无愧于你的名声。”
归无忧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望罗兄为我解惑。”
罗庆荡道:“什么事?”
归无忧道:“你究竟为何逃离京城?”
罗庆荡道:“为了求生。”
归无忧道:“只是为了求生,我现在就离开鹰嘴涧,放你走。”
罗庆荡眉头拧紧:“归大人...知道了什么?”
归无忧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才找到这里。”
罗庆荡道:“你想知道什么?”
归无忧道:“这件事情,和销衙司有何关系,和司徒大人有什么关系?”
罗庆荡道:“你绝不会想知道。”
归无忧道:“为什么?”
罗庆荡道:“一旦知道了,你就会疯。”
归无忧道:“为什么会疯?”
罗庆荡道:“因为你和司徒殇的关系。”
归无忧道:“他是我义父。”
罗庆荡道:“因为你还是个人,一个没有被利欲熏心的人。”
归无忧拄着浮屠剑,沉默半晌后,悠悠问道:“这...有什么关系?”
罗庆荡亦拄着神隐剑,两人似有某种特别的默契:“三年前,你我联手捉拿‘八尺血蝠’孔一京,可曾记得?”
归无忧道:“岂能忘记?驰骋三百里,从苏北追到沛南,剿灭血堡九十三邪人,无一活口。那一战,平生最痛快一战。”
罗庆荡道:“不错。当时你说过一句话。”
归无忧道:“什么话?”
罗庆荡道:“修文习武,当为民请命,为苍生计。”
归无忧身子骤然晃了晃:“你大哥罗庆松包庇贪官污吏,试图颠覆朝政。名为清流,实则蠹蛀国梁。殺他,一点都不冤。”
罗庆荡眉睫微垂:“司徒殇告诉你的?”
归无忧道:“此案是我亲手经办,证据确凿。”
罗庆荡道:“什么证据?”
归无忧道:“二公主的口供,还有吏部侍郎蒋承望亲口招认。”
“二公主?”罗庆荡忽地仰天长笑:“好一个二公主、好一个二皇子、好一个吏部侍郎蒋承望。归无忧,今日若我死在你手上,有一件事托你。”
归无忧道:“说。”
罗庆荡道:“吏部侍郎有一女儿,名叫蒋笑笑。蒋承望被问罪自尽后,他的女儿便不知去向。”
归无忧道:“你要我找到她?”
罗庆荡道:“不错。”
归无忧道:“然后呢?”
罗庆荡道:“殺了她。”
归无忧道:“好。我答应你。现在,你可以出来了。”
罗庆荡持剑走下吊桥:“归无忧,你既然能找来鹰嘴涧,怎地找不到我呢?”
话毕,便不再说话,将少年扶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溪快步迎上,小声问道:“他在何处说话?”
罗庆荡解释道:“山体中水源一脉相连,是通过水流传声。”
苏溪道:“那他现在何处?”
罗庆荡道:“照归无忧的脚程,他应该还在我们下面。不过,他既然能想到水流传声,试探我的位置,想来也会知道,可以通过山中水源找到我。眼下我们时间不多,要立即解决掉英奇善离开这里。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我叫洛锦。”
罗庆荡道:“洛锦小兄弟,还请带我去找英奇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