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派虽是光明正大的名门正派,但云无暇实在谈不上堂堂正正,他身上竟藏着如此多暗器。
他竟以偷袭的方式起手,将萧老爹和万鼎峰引进密林。
幸在他已经死了,武林正道从此少了一个伪君子、真小人。
武林正派的脸面,好像又光洁了几分。
萧老爹闷声咳嗽,喷出一大口血,他肩膀抬动,想要抬起手臂捡起地上无矩镖局的木牌。
但他双手已被斩断,此举只能作罢,于是转口说道。
“还请大师去一趟无矩镖局,告诉我家小姐,莫要再向罗庆荡报仇了。这桩仇事,竟是老朽一生的耻辱,是无矩镖局无法抹去的污点呀!”
萧老爹越说越激动,不停地咳血。
他已是油尽灯枯,生命即将走到终点。
在这临死之际,他才幡然后悔。
如果他相信了苏溪的判断,认定那人并非真的罗庆荡,不纠集如此多人来报仇,没有打破江湖规矩通知销衙司。
或许,苏老镖头死后的美名依旧百年相传,无矩镖局的声誉也不会受到影响。
无矩镖局的名声,也不会遭受半分玷污。
可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无矩镖局的老镖头,竟然是杀害虎踞边关、护国保民的司徒明空元帅的逆贼奸人。
更因为司徒元帅之死,致使万千百姓家园破碎、流离失所。
他是罪人,是无矩镖局的罪人!
萧老爹万分痛苦,此刻已是万念俱灰。
说完这番话后,就在痛苦中自断全身筋脉,自毙于此。
释德想要阻止也来不及,只能双手合十,沉声高喝一句。
“罗檀越,贫僧顶不住了,先走为上。”
说完,就地一滚,躲开神秘人势大力沉的一脚,回头瞅一眼地上深坑,不禁阵阵后怕,连滚带爬的逃向密林深处。
见释德已经逃走,神秘人这才捂着胸口,轻咳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随后,神秘人缓步走出密林,冷眼觑视地上的肖恩年尸体。
“罗庆荡逃了?”
弓箭手领队上前道:“回禀司徒大人,属下未能拦住他。”
司徒殇叹声道:“以他的武学造诣,你们的弓阵也只是白白送死,不怪你们。将此处梳理一遍,莫要有漏网之鱼。阴山一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领队应声完,问道:“司徒大人,万剑山庄该如何处置?”
司徒殇道:“这件事不宜动用销衙司人手,告诉二皇子,让他派人追杀万鼎峰吧。”
领队又道:“那个和尚?”
司徒殇道:“那不是个多嘴的和尚。罗庆荡我自会处置,不会让他将消息带出去。”
领队道:“是,卑职这就回禀二皇子。”
次日晌午,阳光正烈,血气沸腾氤氲。
几只黑鸦落下树梢,啄食着地上的腐肉。
听见马蹄声后,扑棱着翅膀飞远。
苏溪骑着快马来到父亲的墓地,环视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她的心神都在震荡。
她下马后冲进一堆尸体中,四处寻找着活口。
终于,她看见一名穿着万剑山庄锦绣白衣的男子从血腥的密林中爬了出来,远远的朝她伸手求救。
苏溪过去将他扶住:“这里发生了什么?万庄主人在何处?”
男子嘴角流血,已是时日无多了:“万庄主被杀了。”
苏溪问道:“被谁杀的?”
男子道:“罗庆荡。萧老爹联手我家庄主、华山派掌门等人,向罗庆荡复仇。没想到他竟然伙同释德和尚,偷袭萧老爹和我家庄主,杀害了他们。”
说完这番话,男子身子一僵,一命呜呼。
苏溪顿时目瞪口呆,如泥塑木雕般的瘫坐在地上。
她那双明亮美丽的眸子渐渐朦胧,她无法相信罗庆荡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是何等的信任他呀!
苏溪牵着马走进密林,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萧老爹靠在树干上的尸体,她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了,悄然流了下来。
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无矩镖局木牌,拭去上面的灰尘,小声啜泣。
脑海中回响着与罗庆荡分手时的那句话:“汨州道,上清书斋”。
......
销衙司,内庭小院。
池塘旁,一只手捻起鱼食撒了下去,便看见五彩斑斓的金鱼纷纷涌来,雀跃着窜出水面争抢鱼食。
归无忧抿嘴一笑,笑容转瞬即逝,拿起浮屠剑走到桃树下。
一片桃花落在他的肩膀,翻滚着越飘越远,落在古朴典雅的茶籯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池塘边停下,来人捻起鱼食抛撒出去 ,随后便坐在池塘边。
“去汨州道吧,罗庆荡会出现在那里。”
归无忧目不斜视,也没有转身:“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汨州道?”
司徒殇道:“你不需要知道,将他的人头带回来就行。”
归无忧道:“我想知道。”
司徒殇道:“你想知道什么?”
归无忧道:“我想知道义父昨夜去了哪里?为何会调用城防司的弓阵队。”
司徒殇道:“有些事情,你不该问,我也不会回答。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到时候了,我自会告诉你。”
归无忧倏然转身,牢牢盯着眼前威严肃穆的老人,掷地有声的质问:“是二皇子的命令——”
“放肆。”
司徒殇腾然站起,饵盒翻倒进池塘,成群结队的金鱼再度蜂拥过来。
池水沸腾,一时间好不热闹。
司徒殇脸色愠怒,盯着依旧冷漠的归无忧厉声呵斥。
“销衙司只为朝廷效命,为皇上效力,除了当今万岁,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挥得动我们。归无忧,记住这一点,不要行差踏错了。”
归无忧低头道:“是,属下明白了。”
司徒殇摆摆手:“去吧,别再让我失望了。”
归无忧离开小院后,一名穿着紫色流苏长裙,相貌明艳的少女悄悄走了进来。
少女身形修长挺拔,体态端正,一颦一笑都显露着说不尽的贵气。
她笑时,娇俏可人,憨态可掬。
她不笑时,威严端庄,令人生畏。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出现在一个妙龄少女身上,恐怕也只有出身尔虞我诈的帝王家的子嗣才会如此。
司徒殇立即起身行礼,跪拜问安:“下官拜见二殿下。”
少女笑靥如花,似是非常得意,语声脆如清鈴:“本殿下已见过归无忧,他并未认出我来。”
司徒殇道:“还请殿下恕罪。此子心思单纯,下官未曾告诉他殿下真实身份。”
少女道:“司徒大人,早点物色人选接掌销衙司吧。日后你总领百官,这销衙司总归要交付给一个放心的人,决不能...是司徒大人这样的。”
司徒殇立即拜道:“是,下官谨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