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了汨州道。”
“什么?”
归无忧拍案而起。
又是汨州道!
老纪从怀中拿出巴掌大的一张残纸递过去,边缘已是焦黑泛着黄色,还没有完全烧完。
“眼线全都放出去了,没见着人。不过打听到她的住处,我们的人赶到时,只发现了这个。”
归无忧接过纸,轻轻捏了捏,字迹残缺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汨州道,罗庆荡。
“这是皇家御用纸张,除了内宫,只有皇室子嗣才能使用。”
薛飞好奇的一把夺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有什么不同吗?”
归无忧道:“这种纸张暗藏金丝纹路,能摸出其中纹理。对着光,可看见里面的彩凤金凰图案。”
薛飞取来油灯,凑近细看,竟果真如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事儿...有点大发了。这小子究竟得罪了谁,是哪位皇子要追杀他吗?”
说着,薛飞立即招呼老纪道:“老纪啊,你去信通知下小神宫的那位女大佬。就说归无忧要追杀她男人,人现在就在我们银钩赌坊,让她赶紧过来把归无忧这王八蛋给干掉。”
归无忧眼神一横:“你在找死?”
薛飞立即跳开老远,嘻笑着说:“唉!我这人恩怨分明。你抓我放我,算我欠你个人情。我帮你找人,这人情算是还了。现在你要追杀罗庆荡,那我跟你势不两立。姓归的,咱说好,你要是去汨州道找罗庆荡的麻烦,今儿个,我就找你的麻烦。”
话毕,薛飞眼神一厉:“老纪,关门,放狗——啊呸,关门,摆阵。”
“.....”
老纪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脸为难:“不是对手,就别祸害兄弟们的性命了。”
薛飞一脸尴尬,讪讪然地挠挠头,走上前揽着归无忧的肩膀。
“那啥,你去汨州道杀罗庆荡也行,能不能带上我一起?他要不是你对手,关键时候我还能替他挡一刀。”
归无忧淡淡道:“那我为何不现在就把你杀了?”
薛飞嬉皮笑脸道:“你要杀我早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我薛飞本事不大,但总归还是有用的嘛!”
“滚。”
归无忧震开肩膀上的手掌,握着剑往外走去。
薛飞忽然认真起来:“归无忧,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瞧你身上一点儿杀意都没有,你不是要去杀罗庆荡。”
归无忧停下脚步,恍惚间,竟也觉得困惑:“薛飞,我问你一件事情。”
薛飞道:“什么事?”
归无忧沉吟道:“你觉得我归无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薛飞愕然无语,嘴角不自然的抽搐着:“你...问我这种问题?”
归无忧道:“说,有什么说什么。”
薛飞用力叹了口气:“如果是交朋友呢,我倒是挺乐意的。你这人虽然嗜杀,大多都是该杀之人,也包括我。可你不该在销衙司,你如果离开那里,我愿意和你喝一杯。”
归无忧无奈地摇头道:“谢谢。我无法离开销衙司,我与罗庆荡之间,必然是不死不休。”
薛飞问道:“为什么?”
归无忧道:“司徒殇是我义父,没有他就没有我。你说乐意与我交朋友,难道你的朋友,都是不知恩的人吗?”
薛飞是没爹的人,对于这种父子亲情是无法理解的,拍了拍屁股躺回椅子上:“滚吧滚吧。看在你没让我受罪的份上,你要是死了,我会去为你收尸。”
孰料,归无忧竟认真的点了点头:“汨州道,去汨州道为我收尸吧。”
薛飞道:“啊?”
他起身要去追问,可归无忧已经走出房间,离开了银钩赌坊。
薛飞恼怒地咬着牙花,随后表情凝重地望向老纪:“他刚才说啥?”
老纪苦笑着叹了口气,惋惜道:“他们两人都是当世豪杰,可惜不能共存。”
薛飞抓起桌上的黑刀,就往门外走:“给我备车,我要去汨州道。”
汨州道是西南边陲第一大城。
四面环山、地势高耸,靠北的峡谷中夹着汨江的一条支流无拐河,笔直的通往城中。
两侧悬崖如剑直立,陡峭险峻,高逾百丈。
其间河道狭窄,仅容得下三条商船同行,显得十分拥挤堵塞,船只行进速度异常缓慢。
因此,河流上飘着的更多是行动迅捷、穿梭方便的舢板和小船。
密密麻麻的布满整条河道,搜查起来极为繁琐复杂,自然而然就成了规避官府追查搜捕的完美托所。
罗庆荡坐在舢板船头,擦拭着神隐剑,受风一吹,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释德和尚将药碗递给他,盘腿坐在旁边。
罗庆荡喝完药,开口问道:“大和尚,你跟了我一路,还要继续跟下去吗?”
释德揉着才剃干净的光溜脑袋:“贫僧也不想跟着,谁让我那倒霉师叔造了大孽呢?贫僧要是不做些什么,回去无法向师傅交待。”
罗庆荡笑着问道:“那你要做什么?”
释德身子一歪,就躺下去,整个人横在瘦窄的船头位置,但整个舢板却没有因为他的体重而下沉。
出家人处处皆修行,说来倒也是不假。
释德和尚年纪不大,却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知道。贫僧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不过贫僧有种感觉,跟着你总能做些什么,为师叔赎罪。边关数万条百姓性命,师傅要是知道了,贫僧怕他活不过今年立冬。”
罗庆荡道:“那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释德连连摇头,一脸认真:“哪怕把他老人家气死,贫僧也得说的。贫僧是个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诳语,骗人的意思。”
这时,船夫从舱中钻了出来,对着两人喊道:“进来躲一躲,搜查的人来了。”
抬头望去,几艘小船从城下的渡口方向出发,朝这里飞速驶来,船头上站着三两腰间佩刀的官兵。
罗庆荡将剑收起,戴上斗笠坐进舱里,低着头观察正过来的几艘小船。
“阿弥陀佛。”
释德和尚一本正经的盘坐起来,双手合十喊了句佛号,然后不知道哪儿弄来个豁口的木鱼,开始敲打诵念佛经。
此时,一艘小船靠近舢板停下来,年轻官兵一跃而起跳到甲板上。
刚一落脚,整个人连着船头猛地沉下去,身子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掉进河中。
释德和尚伸手将他拉住:“施主小心呐。”
说来也怪,释德和尚一拉住他,舢板竟又快速恢复平稳,连晃都不曾多晃动一下。
年轻官兵惊魂未定,不停拍着胸口。
释德和尚则是瞪大眼睛在他脸上来回观察:“啊呀呀呀,贫僧老远见着施主,就觉得施主有血光之灾呀!幸亏你今天遇到贫僧,才躲过一劫,不然你准得喝点河水了。”
年轻官兵险死还生,自然是深信不疑,连忙问道:“大师可有解救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