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峰西村离学校所在地的联丰公社十好几里地，可是不近的。

    牛车不收费，搭车人需付工分。工分可以换粮食，村里有学童的家庭一半以上舍不得粮食，他们的孩子只能徒步上学。

    辛家不是苛刻对待子女的家庭，两姊妹上学的工分，辛爸辛妈爽快地交了。

    辛晓记得自己以前也是几乎每天坐牛车上学的。

    昨晚不知道几点才回的辛家父子在睡觉，三姊妹收拾好，虚掩着门出发了。

    米米和麦麦一人手上拿着一个铝制饭盒，里面装着拿到学校里的午餐。不用说，又是红薯了。

    辛晓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也拉不出米田共了。

    这趟旅行的餐食是比末世好，末世里食物不会这么单一。

    坐牛车的十来个小孩齐齐聚好以后，牛车驾驶员让他们上车了。

    牛车驾驶员姓廖，村里上岁数的都叫他廖瞎子。廖瞎子不是真瞎子，他有一只眼睛的眼皮上长了一个疤，黑黑的，闭上眼睛的时候，像瞎了只眼。

    廖瞎子人长得凶，小孩子怕他。他们规规矩矩的按照廖瞎子的话，坐上牛车。辛晓是今天多出来的人，但也不用交钱，廖瞎子会找会计记上。

    村里这一扣工分抵车费的举措还真人性化，不知是谁提出的，正好解决了辛晓身无分文的问题。

    路上，辛晓看到好些个女娃娃将草鞋提在手里赤脚走路。

    8

    每天来回接近四十里路，是很费鞋子的，女娃娃们很珍惜上学的机会，不愿意因为鞋子的事情，被大人断了上学机会。

    即便那是一双草鞋而已。

    还好是夏天，不会冻脚。

    牛车停在联丰小学门口，娃娃们呼啦啦下了车，呼啦啦地又跑了。

    显得米米与众不同，她是与大姐打了招呼才走的。

    辛晓笑眯眯地问廖瞎子：“廖大爷，你是现在回去还是一会儿回去啊？”

    回去接近二十里的路，不是不能走，而是辛晓怕这副柔弱的身体累出病来，那可就亏大了。

    廖瞎子送孩子是能拿工分的，除此以外他白日里干活还能拿工分。而且他是个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比起村里其他人，他的收入可是很不错的。每天送完小孩子都会在街上溜达一会儿，有时去帮人带些东西，不急忙回。

    “我去街头老朋友家坐会儿，你待会要搭车的话可不能太晚了，我最多等你一节课的。”廖大爷说。

    学校里的钟声很有穿透力，仔细一点，在街上是能听到的。

    “好，谢谢大爷！”辛晓说着，准备走。

    廖瞎子在一旁等着她挪开，他好掉头。就见辛晓摸着裤兜，脸色就是一变。

    “廖大爷，你等等我。”辛晓在牛车上刨了起来，牛车上的稻草都被她掀犯飞起来了。

    “晓晓，你在找啥子？”

    “廖大爷，我在找钱。我带了一块钱上街，现在裤包里没的了。”

    一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廖瞎子也帮她翻找，车上车下两人找了半天也没有。

    “晓晓，你是不是忘记揣了？”

    “廖大爷，麻烦你了。我可能是忘记揣了吧！”

    这要哭的话停在廖瞎子的耳朵里，觉得不是滋味，他从裤腰带上扯下一个布袋，又从布袋里拿出两个五毛的，

    “晓晓，大爷先借给你。你回去再找找，找到了就还给我。”

    辛晓接过钱，红着眼眶谢过他，背着背篼走了。

    辛晓转了一圈，公社的废品收购还没有开门，她本想过来买些旧报纸什么的。公社纵横两条街，她到处转了一圈，看到零星有几人和她一样背着背篼。

    可能是卖东西的？

    辛晓不买，她手上的钱是有其他用处的。

    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她悄悄地将内胆放在背篼里。

    回去的路上，廖瞎子问：“晓晓，你今天买的啥子呐？”

    借了人家的钱，当有耐心地回答对方的问题，辛晓很有耐心地说：“买了个旧的内胆。”

    供销社还没有开门，廖瞎子也不多问在哪里买的，不过一块钱能买到个内胆不错了，供销社的暖水瓶他看过了，一个得要差不多三块钱呢，还要工业券呢！

    虽说是一个内胆不方便，但村里有的是会用竹子编外壳的人，辛晓的爸就是。

    “女娃娃就是会买东西，下次你碰到了，帮大爷买一个呐？”

    “大爷，内胆是旧的，你不嫌弃？”

    “嫌弃啥子哦？只要是好的就行！”廖瞎子说，“你大爷苦啊，一个人过日子，上了工回家是冷锅冷灶，连一口热开水都喝不到。夏天还好，舀一瓢水将就了。冬天啊，那一瓢冷水喝下去，冷心冷肺的，难受啊——”

    廖瞎子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辛晓看他还拿袖子抹了下眼角。

    “晓晓啊，大爷就想要个暖水瓶啊，那一块钱就放你那儿，大爷等你给我找个内胆！”

    辛晓是万万想不到上了年纪的廖大爷还会给求她，当下也不好拒绝，“廖大爷，这内胆的事情不能和别人说。”

    “你放心，我不说。我廖瞎子的嘴最紧了！不信，你问你爸，你爸十岁还尿床的事情我就从没给别人说过。”

    辛晓：……

    大爷，你确定没给别人说过吗？

    无话可说。

    辛晓将意识投放到空间，车上颠簸，她不好整理物资。

    意识转到种植空间，“看”到一旁，板栗树变化不大，蒜苗倒是长得挺高了，可以拔了做蒜苗回锅肉了。

    她一个米饭都没有吃上的人，就在妄想肉了？辛晓苦涩一笑。

    家里是有些麦子，是这季刚刚收的，村里分的。家里都没动它，那是等辛妈回来吃的。空间植物生长得那么快，自己是不是可以种一些麦子呢？

    总不能这趟时空旅行就只尝过红薯吧？辛晓觉得自己有种死不瞑目的遗憾。

    “大爷，咱们这个月的大集什么时候开始？”辛晓知道这里每月有一次大集，附近几个村会聚集在一起，交换物资。物资种类五花八门，辛晓想去淘些有用的东西。

    公社干部知道大集的事情，但他们假装不知道，毕竟这个年头谁也不容易，而且，他们的家属也需要出来交换物资。

    “大后天就是了，到时候我要去，你要去的话，赶早啊！越早挑的东西就越多。”

    “好咧！”

    到了村口，辛晓下了车，心里遗憾没有东西表达对廖大爷的感谢。

    辛晓也不喜欢欠别人的，哪怕是一个老人。

    毕竟，今天欠下了，以后不知道用什么更珍贵的东西交换。

    那才要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