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此,这个世界出现了许多掌握着超乎自然规律的力量,这些人,被世人称之为“异人”。
而唐易所在的平义馆,就掌握着一套传续了数百年之久的古法传承——
戏偶术!
不过世人,更喜称之为傀儡术!
取材,胚刻,拼接,打土,彩绘,上油,这六步是为傀儡塑身。
完成这六步,傀儡“肉身”便成了。
只要再通过七十二戏法中的“摄魂”戏法,施展招魂秘术。
有魂有身,将唤来的残魂渡入傀儡,便可重塑体魄,使死物变活。
可这样唤来的残魂不过是人之三魂残留于世间的一缕,终归是有缺损。
戏师无法长久操控傀儡。
这也是平义馆一脉戏师最致命的短处。
傀儡被操纵一段时间,就需将其灵魂唤回,引入戏师的识海灵宫,进行蕴养。
而魂印,就是一种直接映入唐易灵宫内的完整的三魂投影——
天魂、地魂、人魂!
脑中思绪流转,唐易手里没停,他立刻看向床榻边的那具自己耗费数十日心血,无数灵材制作打磨而成的傀儡。
按照原来的打算,这是他准备等师父从新界回来,在师父看护下施展招魂秘术后使用的,现在倒是不用了那么麻烦了。
随着唐易凝眸,眼角青筋暴起,莹亮的黑眸似凝上一层薄霜。
看似毫无变化的房间内,桌上点燃的醒神香微微一颤,袅袅细烟被一股无形力量搅散。
然若是同为戏师,便可发觉一道道无形的晶莹细丝凭空出现。
无数根细丝就如拂柳飘荡,如触须般向着傀儡的躯体探去。
每根细丝触及傀儡,傀儡身上便会出现一丝变化,躯干、四肢、头颅……
先是戏偶的体表,彩漆油亮的光泽忽变得细腻,面颊泛起一丝淡红,朱唇启合,空洞的眼眸似有微光流转,浑身开始呈现出浅浅的肌理线条。
接着是“咯咯咯”一连串密集如爆炒豆子般的声音响起,还只有身长三十三公分上下的傀儡,身体开始舒张。
起先似是不顺,傀儡腰背拱起,躯干未跟上脊柱变化。
但很快,背脊挺直,戏偶内里的“骨骼”撞大数圈,身体膨胀。
逆乱的“筋肉”,分错的“骨骼”,都顺着那些细丝的牵引一一捋顺。
只片刻功夫,唐易浑身冒汗,身体轻轻一振,一根根念力悬丝倏然绷直。
眼前精致的傀儡,已然变作一活灵活现十一二岁妙龄的女孩,几乎与常人无异。
相由心生,戏偶同样如此,变化后的容貌与灵魂生前相同。
唐易也终于看清了戏偶“林霜”的样貌。
容貌姣好不如说是有股子清俊,眼眸澄澈干净,窄肩细腰,皮肉紧致,双手粗糙隐约看出有练过拳的痕迹。
衣物是由一种灵丝编织而成,本与戏偶本为一体,经由变幻,此刻也一同化作她在青云界中原本的穿着。
脚踩草鞋,身穿青色麻衣,袖口裤腿处破烂不堪,只能勉强蔽体。
然而站在面前与之双眸对视,便觉似被一头凶悍小兽盯上。
看着自己第一只戏偶,唐易有些恍惚,自从被泥头车创到这個世界,不经意间已过去十年之久,他终于从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名“异人”。
尤记得刚穿越时他只有七岁,身处穷山恶水中,连一口饱饭也吃不上。
那时的故州还局势混乱,因为四十余年前虞国“新旧之争”,守旧派的古法传承者们,在与随时代新生的职业异人体系的较量中落入下风,深扎于虞国的传承者势力被职业者犁庭扫穴,连根拔除。
但传承者终归是异人。
他们虽然被时代淘汰,可底蕴深厚,就像封建礼教残留下的那些深植于人骨子里的东西,不可能彻底清除,
虞国各州的大批古法传承者被迫离开故土,来到这片土地,并且扎根下来。
于是,在虞国十三州的广袤领土中,出现了第十四州——故州。
这一州在世界地图上不被承认,存在于虞国中部四州的夹缝间,就如虞国身体上的一颗疥疮毒瘤。
不受管辖,没有秩序!
随着时代变迁,故州境内大量的古法传承者,遵规守旧,遵循着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在不久前才堪堪形成稳定局势。
而外界已是日新月异,蓬勃发展。
故州也因此与时代脱节,虞国从此出现新界与旧地的说法——
除故州以外的虞国领土,统一集权,受官方统辖,被称为新界;
而故州,这从虞国四州剥离出的十九個行政分区,则称之为旧地,或遗弃之地。
新界被虞国职业者所掌控,拥有着成熟的制度,至少在表面上看,安定和平;
旧地则是在五姓八脉和治安署的治理下,延续着古法传承,混乱无度。
至于唐易的身世,他出生于故州双江区石屋村,母亲生他时就因难产过世,父亲是个普通人,因须养家糊口不得不加入木屋村的一個小帮会。
为一個给地产商做活的名额,在他六岁时,与另一個本地小帮会发生冲突,死于一扬械斗。
走时只留给他双江区石屋村一间没有任何房产证明的十几平小石屋,和几十枚铜子,还有来自父亲所在的那个小帮会的一点点照应。
可谓天崩开局!
平时,唐易和一帮相似身世的孩子在一起做小工乞活。
但天不遂人愿。
因身子骨弱,唐易经常被几個年纪大的坏小子欺负,刚出来做工不久,家里仅剩的几十枚铜子都被抢走。
无大人撑腰,又无人替他出头,前身性格就在这种生存环境中越发怯懦。
直到七岁那年,被几個没個轻重的大孩子,失手霸凌而死。
在当时故州这样的贫民窟每個区都有那么几个,像这样不声不响,还没有身份背景的贫民窟孩子的死,根本掀不起浪花。
记得当时他醒来时周围满是蝇虫,自己就被明晃晃弃在垃圾堆,脖子上有深深的勒痕,手脚全是青紫、划痕。
刚刚穿越时,唐易就是这样的处境。
他醒来后,脑中消化完前身简单的一生,回屋拿起便宜老父亲留下的那柄当年斩人用的砍刀,下黑手砍死了欺负他的那些人。
他也不想惹事来着,可惜故州就是这么片地方。
不心黑,不手狠,就没有活路!
记忆里被抛尸街头的一幕幕就是证明。
小唐易在外显露自己的凶狠,就像恶犬一样向挑衅他的人龇牙。
因为上一世的经验与阅历,让他拥有远超同龄人的心智和见识,跌跌撞撞活到了八岁。
并且也是在那一年,他抓住机会,拜入了一间开在双江区老香街的戏馆。
没错,就是平义馆。
……
念头在脑海中浮光掠影,但只是一瞬。
来不及对戏偶细细打量,眼下平义馆似是有恶客上门。
唐易神色一凝,双手一掀,便见无数根连接在其指节的细线隐现一瞬,另一端绷直向上的悬丝带动戏偶的身体。
在常人眼中,林霜行动自如,上前将屋门打开。
只有唐易两只手十根手指轻轻点动。
戏院与平义馆屋舍仅有几步之隔,脸上还有些虚弱苍白的唐易,操纵着戏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