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地里的活好像少了一些,杨婶经常一大早起来去附近的山上捡柴火割草回来在院子里铺开晾晒,下午的时候她就会坐在正堂檐下拿处理好了的草编织一些鞋底,篮子之类的东西。
齐珏之前就注意到了杨婶双手五指的形态有些奇怪,像是伸不直一样一直蜷缩着,即使是拿取什么东西的时候也无法弯曲包裹住,拍抚他后背的时候也不是正常人手掌那种指掌大面积和后背接触的触感。
经年累月的重复性劳作带来的是身体上不可逆的病变。即使是在农闲时节,他们也不曾真的能够停下来休息片刻。生存就像是一只想要吞噬一切的怪兽不停地追赶着所有人,而他们是离那张想要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最近的一群人。
齐珏现在也习惯坐到檐下看着那些茅草在杨婶的手中穿梭,编织,扭结在一起。学了几招之后他也会拿起一些材料试着做东西,然后他发现这也是一种很好的康复训练方式,草编需要手部的力量来保证编织结构的紧密使成品结实耐用,让这些草彼此交错构建成合适的形状又需要手指足够灵活。
院子的栅栏外最近经常有一些女子路过,有时候他们还会好奇地向里头张望,齐珏有时候注意到了就会看向他们,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些女子就会收起好奇探究的目光快步走开,有点奇怪。
乡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谁家发生了一件什么事,通常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村子了。像是之前他刚醒来,第二天中午杨婶反常地回家做饭,村里人一打听就知道是被救的那个小伙子醒了,当天傍晚就纷纷来探病了。杨叔家多了一个外来者的消息早就没什么好新奇的了。
难道他们是知道有什么人在找自己了吗?那为什么没有人上前询问?而且走过门前探看的还多是女子?
又一群小孩子跑到门前好奇地往里头看。不大的院子一览无余,杨婶显然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她冲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玩。
几个孩子和杨婶打了招呼就一窝蜂地跑走了。
只有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蹲到了杨婶面前,好奇地看着杨婶手里编了一半的鞋垫。
“这是在做什么?”女孩稚嫩的声音问道。
“这是鞋垫。”
“鞋垫,我姐姐也会做,她做得可好了。”
“是啊,妞妞的姐姐做得可好了呢。以后妞妞也会做得很好的。”
杨婶放下手里的鞋垫,另外拿起草给女孩编了一只蚂蚱让她拿着玩。
“你叫什么名字?”齐珏看着小女孩高兴地接过蚂蚱,问道。
“名字?那是什么?”女孩歪头看了齐珏一眼就没再移开眼神。
“那别人都怎么叫你呢?”
“别人都叫我妞妞。你长得可真好看,难怪姐姐们都喜欢来看你。”小孩子直接地夸赞道。
但是好看的人对她的吸引力还是比不过刚到手活灵活现的草编蚂蚱,不一会儿,她就欢欢喜喜地带着她的新玩具去找小伙伴们玩了。
这群孩子正好在最无忧无虑的年龄,几家人住得也近,经常成群结伴地在村子里玩耍,时常会经过杨叔家的院子,带来鲜活的气息。
“杨叔杨婶没有孩子吗?”齐珏拿着新编的草编蚂蚱递给妞妞。
“你是说柱子哥哥吗?他前几年去给镇上的大户做工从楼上摔了下来,治不好,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妞妞晃动着手里的草杆,蚂蚱像是活起来一样的跃动着,她顺口就回答了齐珏的问题,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做贼心虚般地看看四周。“杨叔杨婶不在吧?母亲不让我们在他们跟前提起柱子哥的事情,他们会伤心的。”
“他们不在,别担心。”之前齐珏就一直奇怪这家里怎么只有两个老人,但又不好开口问他们,怕触动到他们的伤心事。之前一直在屋里静养接触不到什么人,能走动之后想找人打听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正好今天杨叔杨婶下地干活去了,才借着草编蚂蚱将妞妞招来问了一下。
得到肯定回答后,小丫头就又无忧无虑地带着她的小蚂蚱跑出门去找玩伴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