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许多多衣衫褴褛的人拄着路边随意捡起来作为支撑物的树枝或相互搀扶着向着前面的城门走去，有人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地上，没有人上前搀扶或看看情况，后面的人直接绕开地上的人继续朝越来越近的城门走去，那是一种习惯了的麻木。

    倒在地上的人或许没有了再站起来的可能，还在往前走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也会迎来同样的命运。

    齐珏走在乐平县的县城里，城里家家户户门户紧闭，甚至包括县衙也大门紧闭，临街的铺面有些已经被撞开了，门扉歪斜破损，街道上到处都是或躺或坐的灾民。

    还剩几分力气的灾民组织起来砸开了粮店仓库的门，上前一阵哄抢，有人在人群涌动的过程中摔倒就再也没了站起来的机会。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活下去，即使脚下踩着的是其他人的生命也无所谓。

    县城的粮仓里应该是有足够的储粮能够让知县妥善安置好区域内的灾民到明年恢复正常的粮食生产的，即使天公不作美，也可以禀报上级请求赈灾，而不是如今这副闭门闭户无所作为的样子。

    不知这乐平县是连年遭灾又没得到及时救济没有余粮了，还是地方官员中饱私囊置百姓生死于不顾了。

    齐珏走过的动静使得很多人睁开眼看了看他，见他衣着也并没有比他们好到哪里去，手里又有剑就又合上了眼。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进行一扬不一定能够获得食物的袭击了。

    乐平县县城可能就是他们中很多人这一辈子到过的离家最远的地方了，也是他们在灾难中最后的希望所在，但是到达这里后希望被无情地掐灭了，即使还有力气继续求生之路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能活下去了。

    齐珏绷紧了神经走过乐平县城，不是怕有难民突然袭击他，而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好像有一点兔死狐悲，还有一种无力感。

    走出乐平县半天后，齐珏又遇上了一群逃荒的人，这群人都是成年男子，队伍里没有一个老弱妇孺，甚至还有人有力气背着农具前进。

    齐珏从他们看向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种像是被危险的野兽盯上了的寒毛直竖的感觉，他们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猎物而不是同类。齐珏将手里的剑亮了出来，那种危险的目光顿时收敛了几分。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齐珏发现他们背着的农具和之前看到过的有些不同，即使被拆解了方便打包但是还是很容易分辨。

    铁质的农具上还有已经干透了的褐色血迹！

    齐珏和那群奇怪的逃荒者交错而过。

    又走了一天后，齐珏停下休息的时候又遇上了一群逃荒灾民，这群人里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小孩，但是还是没有妇女。

    “再走不远我们就能到乐平县城里，知县一定会设置赈灾粥铺的，再坚持一下。”青年人声音已经嘶哑，但是还艰难地吐出激励人心的话语安抚着长途跋涉之后渐渐萎靡的人。

    扶着身边老人前进的青年脚下踉跄了一下就要栽倒，又被人扶住了。

    “小谢，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休息一下吧。”

    青年点点头走到路边坐下，后边跟着的人有样学样坐在路边休息。

    就正好坐在了齐珏旁边，他们看了齐珏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青年拿出一个干瘪的水壶喝了一口就传给了后面的人。

    “前面就快到乐平县城了，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青年又重复了一下之前的话语。

    “你们是一个村里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个青年带着一群老人小孩啊？”齐珏突然出声吓了青年一跳。

    “不是，我跟家人走散了，他们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就一起走了。”姓谢的青年缓了缓才回答了齐珏的问题。

    他没有说怎么队伍都是老人孩子，但是想想也知道，在逃荒里最弱势的肯定是体力差的老人小孩，最先被抛弃掉队的也肯定是他们，甚至只是抛弃对他们来说都已经算是一种仁慈了。目前在这条路上还没有看到的妇女们的遭遇只怕和老人小孩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之前遇上的那个奇怪的全是成年男子的队伍，那才是逃荒中最有成功活下去的希望的队伍。

    但是还是有人像这个姓谢的青年一样，愿意带着弱者们寻求黑暗中的一丝曙光。或许这才是人类会拥有思考能力，生出智慧的意义所在，我们会生出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坚持，而不是像其他动物一样只能遵循着千百年来不曾改变的弱肉强食的规则行动。

    或许我也能做些什么。齐珏看着青年眼里的光，扫过他身后一张张或稚嫩，或苍老，风尘仆仆但又带着希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