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我一直暗中寻查真相，可每每当我发现了一点线索时就总会被人无形打断，那个曹州府当初有没有撒谎我怀疑过，也派人到燕门关，可我派出去的人都没能回来……我在京中时刻都有眼睛盯着无法亲自查探，父亲两年前去世，我便一病不起，一年后就……”

    秦筝如鲠在喉，她有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袁氏倒了，司徒婧动用所有关系才保住那些后人，她没被牵连，一是因为她和司徒老将军在关头打了胜仗，不能寒了将士的心；二是留着他们还要掌控玄鹰卫，以及需要他们护住大虞江山。

    可即便宫里不断送去珍贵的药材和补品，还是没能留住司徒老将军的命，更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年，这位大虞国唯一的女将军也离世了。

    如今朝中能掌控几十万大军，能凭一己之力护卫边境的能将不多了，可以说，能震慑敌国令人短时间不敢进犯的将才没有了。难道这就是大虞天子想看到的吗？

    秦筝望向来时的路，平静道：“建安帝气数已尽，等着瞧吧，这江山该易主了。”

    约莫又往西北边走了两个时辰，天际也快黑了，大雪虽停，但寒气仍冻得人哆嗦。临近山谷，有风从四面八方涌进，发出鬼魅般的声响。

    司徒婧看不见，只能凭自己多年征战的经验感应，她问：“是不是快到了？”

    “是的，再往前七八里，就是赤河谷了。”秦筝怀里的手炉已经不暖了，她只能将双手缩在一起裹进披风里。

    “我夫君，真的在那里吗？”司徒婧心里紧张又不敢存奢望，她找了他整整三年，生死不明，如今自己只剩一缕残魂才有机会见到他，他还能认出来吗？

    秦筝看出她的心思，叹了口气，遂把刚暖热的小手探出来拍拍她的肩。

    “放心吧，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找到他，袁昭，他一定在那里。”说完她收回手却没继续放进披风，而是捏着衣角垂眸，后半句她没说，雀鸟引路至此，大抵是那人已经死了，而且或许早就死了。

    当秦筝真正站到了山谷之巅，才感觉到不太对！四周山崖将赤河谷行成一个包围圈，而那圈子中此刻正漂浮着无数黑影，他们在无厘头地乱窜，正上方是只有秦筝能看见的无形结界。

    凡间不是所有人死后都能到竹林苑找她，生老病死者，寿终正寝者，自尽之人或是战死的亡灵，都会有地府的鬼差去处理。踏忘川，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投轮回道。只有那些心中有怨未解，有憾未尽，有冤未结，飘荡人世不愿离去的魂魄，才会被雀鸟指引，到竹林苑解惑平怨，再到净魂殿中洗涤前尘旧忆，送到下面去投胎转世。

    可这些散魂如今居然被结界压制在一起，说明是有人将他们困在了这里！

    秦筝脸色倏地变了，她在人界待了近百年，还没想到有哪个胆大的凡人敢使用咒术？

    “司徒婧，赤河谷中有数千亡魂未散，想必你夫君也在其中，他们被人用巫咒术控制了，怕是认不出你，待会儿你的眼睛会恢复半个时辰，我会在这半个时辰里找到下咒之人打破咒术，同为鬼魂，他们不会伤到你，但你需得自己找人，能撑住吗？”

    司徒婧心中大骇，但很快沉静下来：“好，姑娘小心。”

    秦筝衣袖一挥便在原地消失，正如她所说，不出片刻，司徒婧原本浑浊的瞳孔渐渐变得清明有了光亮。

    是临走时秦筝特意为她倒的那杯茶。

    司徒婧闭上眼缓了缓，再次睁开，看到的就是那片残酷的景象。那是曾经跟她一起浴血奋战的将士，他们变得麻木疯狂，在巨大的结界之中不断寻找着出路……

    地狱之门乍起一道蓝光，守门的鬼差正登记着刚上路的亡魂，见此一个个眼睛都瞪大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扔下笔赶紧将亡魂撵到一旁，空出一条道儿来。

    “不是说这两个月闲得很吗？怎么又来了？”

    “我哪儿知道，这位姑奶奶咱可惹不起，快闭嘴吧！”

    一道白色裙角骤然停在了那个低语的鬼差跟前，接着清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地府近日很忙吗？”

    鬼差咽了口唾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不忙”。

    “不忙啊，那正好，我去找你们阎王大人有点事，需要登记吗？”

    “不不不，姑娘是贵客，不必登记。”

    秦筝负手抬头，毫不客气地挪动脚步。一众低头的鬼差见她走远才敢直起身，“这女人太可怕了～”……

    想当初秦筝刚接手下凡的任务，做事不太熟练，总能错杀那么几个不在生死簿上的人，不得已就经常往下面走动，起初守门的鬼差还能梗着脖子查问阻拦，被秦筝一巴掌扇到了忘川河里差点魂飞魄散，最主要的是，阎王大人根本没有丝毫要惩罚她或是上告她之意，时日一长，地府鬼鬼相传：这个秦筝定跟他们大人关系不一般！至此以后，谁也不敢轻易招惹那位仙子，毕竟命没了就算了，别再把自己的魂儿也搞没了。

    阎王大殿坐立在忘川河畔不远，于暗淡无光氛围笼罩下，这座挂满了红灯笼的三层殿宇更显得阴森诡异。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不等她走近已经先一步去通报了。

    “她又来干什么？！”大殿之上正批改折子的俊俏公子拍着桌子喊道。他穿了一袭金丝黑袍，头戴官帽，手上的毛笔还没放下，那女子就已经走了进来。

    秦筝眉毛上挑，大摇大摆地走到他案前，两手一撑，身子微倾，逼得堂堂地狱之主往后一退，眼神警惕道：“你要干嘛？”

    “李，修，颐！”

    被喊大名的人很不愉悦，他站起身，毛笔一搁，“你又闯祸了？”

    秦筝：“闯你个头啊！那赤河谷中逗留了两千多游魂，你们地府就一点没察觉吗？！”

    李修颐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我的院子进来一位女将军，叫司徒婧，她的丈夫袁昭三年前死在了燕门关外的赤河谷，还有两千骑兵也死在那里，我今日带她过来才发现，有人使用咒术将那些亡魂拘在了结界内，你现在马上令人赶去收归亡灵，我得回去人间找到那个始作俑者算账！”

    李修颐面目凝重，冲着站在下面的牛头马面吩咐道：“告诉黑白无常，带人去趟凡界，速速将那些魂魄收回，事后再治他们的罪！”

    兹事体大，牛头马面不敢耽搁，得了令就下去了。秦筝目的已达，抬脚准备离开，却被李修颐抓住胳膊。

    “我跟你一起去。”

    西北是苦寒之地，匈奴人每到冬季就会面临粮食短缺的严重问题。可自三年前战败后，他们再也未曾发起过进攻，司徒婧在一片昏暗之中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既然战败，那他们的损耗定然不小，粮食上打了仗按理说更应该短缺才是，加上大虞失去两名震国大将，这是他们再次进军的大好时机啊，为何今年迟迟不动？不进城抢夺物资，他们的部落如何生活？

    不对！除非……她不敢想，及时自己做了那个心理准备，想过那个答案，她还是不愿面对。

    勾结匈奴，和南境联合同一时间发起战争，分散袁军和玄鹰卫兵力，再联合甘州城内奸细，将袁氏大军拉入险境，设计杀死袁昭，这样做的代价是匈奴也会损失惨重，那他们为何还愿意这样做呢？那就是给了他们足够的诱惑，比如再也不用靠抢夺得来的物资。那南境水寇呢，他们又得到了什么？

    一道黑影在余光中朝她袭来，司徒婧偏身一躲，抬眸看清那张脸后，霎时僵住。

    “袁昭……”

    攻击她的人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