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安抬头一看，被远光灯刺的根本睁不开眼睛，大吼，“放开方向盘！”

    顾知微二话不说，直接松手。下一瞬，夏安安张开双臂，紧紧将他拥进怀里。

    失去掌控的车身向左直直冲去，车头将护栏撞出形状吻合的沟壑，车尾险险擦过挟势而来另一辆车的车头。

    巨大的冲击下，夏安安脑子嗡嗡的，发间渗出血迹，后背扎进了玻璃屑，白衬衫氤氲出红雾。她刚把手枪保险打开，就听见一声巨响，接着是金属与地面的碰撞声。

    马部长的车在她眼前翻滚着摔出车道，肇事的货车扬长而去，似乎没有意识到撞到了人。明明在直行道，货车的转向灯却一直亮着，多半是疲劳驾驶。

    逆行负全责，所以说，行车不规范，亲人泪两行。

    顾知微动了动，夏安安赶紧把他放开。驾驶室的门被栏杆截住根本打不开，顾知微取下眼镜，头探出窗外，大吐特吐。

    夏安安盯着不远处倾覆的车辆，后座车门缓缓打开，马部长从里面摔下来，鲜血混上枯草泥土，满身的狼狈。他趴在地上，左臂被挤压变形，枪也不知所踪。另外的手下倒在车内，生死不知，更构不成什么威胁。

    夏安安翻出手机，虽然屏幕阵亡了，好歹还能打电话。她打给和梅氏合作的医院，让他们赶快派救护车过来。她忽然察觉马部长嘴角诡异的微笑，心脏剧烈搏动。

    “宿主，不好，有车朝你们过来了！”

    几乎是二货出声的同一刻，夏安安拉着吐得七荤八素的顾知微从副驾驶门窜出去。下一瞬，顾知微的车就被顶过护栏，侧翻出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轰的一下自燃。

    而那辆追上来的车好不容易刹在护栏边，司机转头顶着满头鲜血向夏安安举枪。他两颊凹陷，狞笑时露出的牙齿发黑，表情扭曲又癫狂，被吞噬了鲜活的无机质眼神让夏安安悚然一惊。

    顾知微扑向她，二人翻滚一路，子弹循迹追了上去。

    夏安安回过神，把顾知微按到车尾掩体处，弓身举枪击中那人手臂。她上前，打开车门，一脚踹晕失声惨叫的男人，找了块擦车布包起还沾着血的枪。

    她把自己的枪扎进腰间，用抢来的枪击碎路灯杆上的四周唯一一颗摄像头，缓步走向马部长，在他面前蹲下。她拿枪抵着他的左手，轻声道，“我大概猜到你为什么想杀我，不过还是得验证一下，能劳驾您么？”

    男人自然知道这敬语中满满的威胁意味，“我可是跟着梅老爷子打拼过的人，就你这样拿来暖床都得关灯的女人，休想爬到我头上。”

    夏安安不知道他一个坐四望五的老男人，啊不，老出生，这么明明白白地瘫在她面前，为什么还能生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令堂多大了？”夏安安问完，看他不答，笑道，“果然，我一看就知道你没妈。”

    老出生可能被气红了脸，但他面上糊着血，根本看不分明。

    “别生气啊，我问你，那个司机和你什么关系？”夏安安遥遥指了指那个癫狂的男人。

    老出生眼神飘忽一瞬，又直直看向夏安安，“你说他？他不过是来充数的，他有些机灵劲，够疯，一点小钱就能驱使，又不会报警，用起来还算方便。”

    “只有这些？”夏安安慢悠悠的问。

    老出生抿嘴不打算再说，夏安安扣动扳机，他左手蓬出的血花溅到她脸上。他也算有点血性，犟着脖子，拿出宁死不屈的气概。

    估摸着也该来人了，她不再磨磨蹭蹭，把枪口抵住他太阳穴，给了他个痛快。

    马部长眼中还有惊骇，估计是没想到夏安安真的能了结了他。

    腾出一辆救护车，也算好事一桩。

    “宿主，你没事吧？”二货感觉到夏安安现在的心情比刚绑定的时候好不了多少，关心道。

    听到二货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她莫名安定许多，回了一句“我没事”，把枪塞进了马部长手里。

    顾知微该吐的吐了，该看的看了，脸色依旧苍白。没有镜片遮挡，夏安安并没有在他微红的眼中找到一丝惧怕或躲避。

    她留了些空，坐在他旁边，吹着汽油味的晚风，问，“你近视多少？”

    顾知微脱下外套，递给她，盯着她染血的脸，眼神澄澈透亮，“我不近视，眼镜是防蓝光的。”

    夏安安避开他的手接过来，把外套披在肩上，顿了顿，又问，“你车买保险了吗？”

    “不用赔我，反正你这些年给我的钱买了这辆车还有剩。”顾知微说完，忽然朝夏安安伸手过来。

    她下意识往旁边避开，才发现他手里的手帕，讪讪接过来，擦了擦脸上斑驳的血迹。

    顾知微收回手，脸埋了一半在黑色高领毛衣里，说话翁翁的，“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夏安安看他蜷起来变小的一团，品出些可爱来，“你太明显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顾知微也侧头注视她，露出一双清亮的凤眸，他说，“那我们都要保管好对方的秘密。”

    她嗯了一声，听见救护车的动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乐博也赶到了，一群人抄着保安棍的样子颇为滑稽。夏安安深深叹了口气，为他们与持刀凶徒做同事的职扬生活担忧。她被乐博扶上救护车，顾知微也跟了上去。她隔着乐博问他，“你也受伤了？”

    顾知微坐定，卷起西装裤，露出脚踝擦伤和小腿淤痕。夏安安看他安安静静的，没想到他还受了些伤。

    乐博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实在不懂这种伤势有什么去医院的必要。又在上司表情中捕捉到愧疚的意味，觉得人生都开始玄幻了。不是，他哪次挨的打没这个严重啊？

    夏安安躺在病床上接了梅岚的电话，大致就是后续处理完毕，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准备接任副总。

    “你知道的，我接手梅氏后，管不了那些有资历的老人。这次辛苦你了，听说你在创立公司，回来后我给你一笔奖金，也支持下你的事业。”梅岚的声音跃过层层电流，总感觉多了些冷沉。

    夏安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是十分恳切的表达了一番衷心。二货听得啧啧称奇，准备记下来做它一本《狗腿子学从入门到精通》。

    梅岚挂断电话，招来一旁候着的龙哥，吩咐道，“去整理一份事件报告，把证据备份。”

    龙哥面露难色，“一路上的监控录像都没找到，车上也没装行车记录仪。马部长已经处理了，他的手下都没抢救过来。”

    没能拿捏住夏安安的把柄，梅岚也没有多失望，总之除掉了马部长这个碍眼的人物她心情舒畅。现扬的摄像头被毁掉暂且不说，那条国道上的监控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拍到。难道是和夏安安在一起的那个顾老头私生子？也是，若没点本事，在顾家也待不下去。

    另一头，被梅岚掂量斤两的顾知微摘下耳机，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遮住下眼睑。说好保管彼此的秘密，他不想食言。他戴上眼镜，打开笔记本，屏幕给金属镜框镀上冷色调的光。莹莹冷光下，他的十指纷飞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