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实在是麻烦魏公子了。”王氏在衣襟上抹了把手,伸手接过水囊。
魏清桉看了眼稀罕马的许宁,笑说:“令瑷与我家有恩,伯娘不必言谢。”
王氏听到这句伯母,手一抖,险些把水都洒出来。
车夫去打水喂马,许宁壮着胆子摸了一把马鬃,触感略硬,跟抓了把杂草似的。
“想骑马?”魏清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许宁回过头,咧嘴一笑,“想,但不敢,我没学过。”
“这好办,我家有马扬,养了不少,去了县里安顿下来你可以去学,我让马夫教你。”魏清桉说。
家里有马扬?可真壕啊。
她什么时候才能变成有钱人啊。
“对了,我有一事想问你。”许宁想起原身兄长也在聚兴商行做工的事,刚好趁这会儿问一句了解一下。
“你说。”
“你曾说过你是聚兴商行的二少东家,可真是巧了,我兄长也曾说过他做工的商行名字,正是在你家。”许宁怕他觉得自己是在拉什么关系,同他套近乎,摆手道:“我不是要同你套近乎,我只是想打听打听他一月工钱是多少,我家遭灾什么都没了,搬去县城开销肯定不少,知道个大概我心里也有个谱,也好安排后头的事。”
魏清桉挑眉,商行伙计分做长工与短工,又分做搬运和跑商,这几样加在一处人数不少,他不一定人人都识得,但还是问了一句,“你兄长叫什么名字?可知具体做什么工?签了什么契?”
“他叫许晋,至于做什么工……这个并未听他说过,签的是长契。”
长契……那就是长工。
魏清桉在脑海里回忆长工名单,还真琢磨出点印象来,道:“上月有支商队出行,管事求到我跟前来,说有个长工自请跟队出行。因长工无跑商经验,我本不允,但管事替他求情,说家中骤起灾祸等钱救命……”
说到这,魏清桉转头看了许父一眼,心里顿时明白等钱救命是什么意思,道:“似乎就是你家兄长。”
上月?许宁皱起眉头,想到许晋突然回来那次,原来他不是搬货,而是要跟队出远门,所以才回去看一眼。
“那会有危险么?”许宁问。
“这……”魏清桉斟酌着措辞,他莫名想撒谎,但也知骗不过,遂道:“因为他无跑商经验,危险或许会有,但一路同去的人已是熟手,即便有危险也会轻松化解。”
“哦。”许宁看着远处笑着的王氏,琢磨着一会儿重新启程时就跟她说一说。
“那你们去了县城可有地方落脚?”魏清桉又问。
“没,我打算去牙行问问,托牙人帮忙赁处院子。”
“若信得过,我可帮你们找地方。”魏清桉似乎怕她拒绝,不等许宁说话就又道:“就这么定了。”
他想起李伯娘逢人就爱拽着搭话的做派,要是知道许姑娘是她女婿的救命恩人,只怕会更热情,心里突觉好笑。
许宁也失笑,本来是人家报她的恩,这下要自己报人家的恩了,恐怕再捞一次都不够。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只小银锭递给魏清桉,“在你家叨扰多日,这是租金。”险些忘了。
“这实在不必……”
“二哥,你和许姑娘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魏清桉把银子收了,正想训她几句,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宋玉母子,眉头又皱起来。
“二哥撒谎,我听你说要帮许姑娘找地方落脚,那你能不能……”魏锦兰觎着他的神色,小心开口。
“不能!”魏清桉斩钉截铁地拒绝,“入了县城随便找家牙行,只要身上带着银子就能找地方落脚,何须你我多管闲事?”
他语气不善,又看着宋玉母子道:“我能同意你们与商队同行是看在锦兰的面子上,就连车马钱都不曾收取一文,便更是破例。想必宋公子也不是个占便宜没够的,是吧?”
宋玉听到这话脸色难看极了,青一阵白一阵跟变戏法似的,刘氏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黑着脸不说话。
许宁觉得十分有趣,不由得嗤笑出声,她连忙捂住嘴,连说了几声对不住。
但话是说了,脸上的笑意一点没消。
魏清桉本就疑心她与宋玉母子相识,便问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你们聊,我不打扰了。”许宁摆摆手,极潇洒的转身离开。
谁要跟他认识啊?
*
再次启程后,许宁没提宋玉母子也去县城的事,只打听来的关于许晋的事同许父和王氏说了,两人也把眉头拧成川字。
“那会不会有危险。”
“没。”
许宁选择撒谎,要是没有危险,也不至于还要自请才能去。毕竟跑商能长见识,去了别家商行也能被人高看一眼,肯定是有风险才不要没经验的。
“魏公子说一路去的都是老手,经验丰富的很,基本没出过大事。”
许父的手与王氏握在一处,心里都跟堵了棉花似的,尤其许父,他知道大儿是因为他才要去跑商。
但人已经出发这么些天,纵然忧心,也只能盼着他平安回来,旁的想都不敢想。
而被车夫故意落后一段路的另一辆马车上,刘氏愤恨不已,怕车夫听见把她们甩在半道,便压低声音说:“姓魏的这是瞧不起谁?什么叫车马钱都是看在他妹妹的面子才没收?明明是那小妮子硬要倒贴,怎么成咱们的不是了?”
宋玉这会儿也不好受,毕竟当众被下了面子,心里难受的紧,但这会子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便劝道:“娘忍一忍别说了,当心被车夫听了去。”
刘氏哪会不懂这个,只是心头愤恨难消,把声音压得更低,“如今你先哄着魏家姑娘,最好哄得她自己硬要贴上你,等来年你中了举人,那就是官老爷,到时娘定给你寻摸个官家小姐做妻,当谁稀罕他们商户家的女儿似的。”
“我知道。”宋玉小声道。
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中举,虽说县学比镇上私塾强,但以他的学识要进也不容易,最好是有人引荐一番方能保险。且入学后的笔墨纸砚以及参试所需花销,只凭那点安置银万万不够。
但还有个许宁在,她会不会揭穿自己?
想到许宁,他又生出一丝不甘心,当初人人都说她伤成那样必定活不成,家里也破败了,怕缠上他才急吼吼退了亲。
如今倒是风光起来,还与那魏二公子十分熟稔,瞧着人模人样,竟是个不知廉耻贪图富贵之辈,难怪当初退亲时果断干脆,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当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