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时间，到了。”嘶哑的嗓音自门边传来，颜流回眸，见李蕴站在门口，身后的一个丫头，端着托盘，托盘上，便是那个决定她今夜遭遇的绣球。它表面的纹路图案，就像一个笑脸，对她笑着，笑着，笑她的无能为力，连一个小小的青楼也逃不出。

    彩球如斯缤纷，佳人如花。西风飘摇，似人心。

    抬手覆上素净的右脸，颜流就像在触碰昔日江南的自己。那时，是这般的自在啊。今后，真的只能这样了吗？风尘迷眼，还失清白，一纸契约，卖身青楼。

    半面妆，实际，还有她的犹豫。

    放下手，颜流勾唇，毅然朝外而去。一身风尘，便一身风尘吧。无可求了，便求个自由吧，攒了钱赎身，就去一处幽静之地，独自终老，也算不为娘亲千辛万苦赋予的生命。

    夜珞随，幸好，爱不深，四天的时间，足够消散对你的爱了，就恨着吧，恨着吧……

    雪色的裙角纷飞着，如白蝶翩跹，淡淡的茉莉体香扩散着，融入周身的空气中。半面的妆容，过渡自然，紧紧地吸引住楼下男子们的视线，左边斜斜的一个发髻上，附着几朵细碎的茉莉……勾唇一笑，颜流冷淡的气质顿消，周身上下无一不充盈着妖娆与魅惑，纯洁的仙女瞬间化身为妖精，夺去所有人的心与呼吸，甘愿位她而沉沦。

    缓缓抬手，自托盘上拿过七彩的球儿，颜流依旧笑得摄人心魄，垂眸扫过楼下的人群，眼底，一片清冷和嘲讽。不论是富家公子，还是贫民百姓，今夜都为了她，倾尽家财，究竟该笑，还是该哭？

    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位商人打扮，手执烫金折扇的男子身上，看楼内姑娘对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随从的谄媚讨好态度，和眉眼间透露的贵气，颜流猜想，他的身份必定不凡。再依李蕴前几日所言，不是当朝权臣，也是富甲一方的霸主了。

    只是，目光游移，却不见素净绣银的白衣在啊……

    扩大唇线弧度，颜流腕上使劲，彩球腾空而去，弧线完美，球影如幻，如颜流眼中的光芒。

    轻轻挥袖，再次把水柱送回池中，苍沂收了手，蓦然开口：“那个女子，叫歌颜流是吧？”

    珞随一怔，便忘了手中动作，冰冷尖锐的水柱拂过颊边，划开一道血痕，一滴鲜血落入池水，扩散着，又消逝。再看珞随脸上，血痕早已痊愈，无瑕如昔。

    “你想说什么？”珞随侧脸，心跳加速，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苍沂轻轻一笑，靠在门上，语气稀松平常地说着：“这个被掳进蕴春楼代替李师师的女子，今夜抛绣球定初夜，此时，怕已是定下人选了吧。今后，可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