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忽然恢复了放浪不羁的行迹,他又开始日日流连酒肆集市,只是这一次与上次不同,现在他逢饮必醉,也不再与任何朝臣往来。
后来他便开始狎妓,沉溺于酒色,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父亲还被囚禁在皇宫内,也忘记了西岐才是他的故乡。
日日沉醉,总有一个女子很温柔地服侍他,朦胧中,那个女子的眼眸哀伤而寂寞,他痴痴地看她,总觉得这个女子就是岐山林中的那个女子。
他喝酒的时候听见各种消息从宫中传出,今日说梅伯死于炮烙,明日又说烹了九侯,后日说贬了箕子为奴。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事情,他麻木地听,置身事外,那些都与他无关。
他曾想,总有一天会听到他父亲的死讯,却一直没有听到。
他便总是心惊胆战地听下去,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每到醉后,那女子便来服侍他。
有一天,他清醒的时候,那个女子还没有走,她在他身边垂泪,他坐起身,那女子羞怯地看他,他觉得这女子长了一双酷似妲己的眼睛,他心里便又伤痛。
女子是酒店主人的女儿,名叫芷艾。
他问她,“你哭什么?”
芷艾垂着头回答:“公子的身体越来越憔悴,芷艾忍不住心里悲伤,所以就哭了。”
他笑了笑,说:“有什么关系,我都不在意,你那么在意干什么?”
女子便又哭了,“公子每日沉醉,想必是心里有非常悲伤的心事。”
他愣愣地发了会呆,叹了口气说:“没有什么,我只是为我的父亲在发愁。”
芷艾轻轻地说:“可是公子也不应该如此酗酒,那样是有损贵体的。”
他笑笑,抱住了芷艾,芷艾惊慌地抬头,那样漆黑而可怜的一双明眸,他心里针刺般地痛。立刻不再看她的眼睛,却解开了她的衣袂。
隐隐地心里想,“你总会知道吧?”
再入宫弹琴的时候,伯邑考神清气爽,面色也开始红润,妲己看他,不语。
过了两个月,芷艾有了身孕,伯邑考终于真地觉得有了一丝安慰。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便成了他的所有寄望,他对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再存什么奢望。
有一日,妲己招他入宫弹琴,弹了许多曲子,妲己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听。每当她露出这种神情时,他就有点怕,他知道这个时候,她通常又在想作什么事情。
后来妲己忽然说了一句话,那时他正弹到一个高音,因此没听清楚,他便停了琴问:“皇后说什么?”
妲己说:“不知道胎儿在母腹中是什么样的?”
他心里一寒,回答:“臣也不知道。”
她笑笑说:“你想看看吗?”
他立刻摇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妲己就懒懒地挥了挥手。他拿起琴,退出了摘星楼。立刻十分惶急地去找芷艾。
却遍寻不见,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芷艾,她在哪里。
一直到了傍晚,仍然找不到,他便不再找,还是决定入宫。走前带了一把短剑,他把那剑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后,还是拿了起来。
摘星楼下,宫监恭敬地等候,他说:“你知道我要来。”
宫监回答:“是皇后命我在这里等待公子的。”
他叹气,只觉得其实还是不要活得好。
随着那宫监走上摘星楼,妲己仍倚在塌上,深重的血腥几乎使他昏了过去。
一个女子被人剥开了肚子,躺在墙角。他远远地看着,没有勇气走过去。
妲己笑笑说:“你不是不知道胎儿长的什么样吗?我特意找了一个孕妇剥开了肚子,你要不要看一看?”
他咬着牙,慢慢地走了过去。
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女子死后的脸与生前完全不同,他几乎已经认不出来这就是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
他拼命地忍耐才能不呕吐出来,他不知道妲己怎么能一切如常地待在这里,他想,她是真地疯了。
妲己的目光又变得迷迷茫茫,她说:“这是你的错,你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其实你本来可以救她一命。只要你不碰她,她就不会死。”
他咬着牙,血腥味一直冲到他的脑子里,他说:“你没看出来她的眼睛和你长得多么象吗?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象你,我根本不会和她有任何关系。”
妲己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过了许久才说:“你在狎辱皇后,这是死罪。”
他笑笑说:“其实我早该死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说:“可是我还不想让你死。”
他淡然一笑,“皇后,你能操纵一切,但一个人的生命你却还不能操纵。”
她说:“我能,只要我愿意我便能。”
他笑笑说:“但这一次,你真得不能。”他掏出了带的短剑。
妲己微笑着看他,“你要杀我?”
他笑笑说,“不错。”
他挥剑走向妲己,但两旁的宫人立刻将他的剑击落,将他捆绑起来。他笑着看妲己,全无所畏。
妲己深思地看着他,“看来你是一定要死。”
他笑笑。
妲己说,“好吧,那就试试我的新刑罚吧。”
“这刑罚叫金锤击顶,你知道是怎么样的?”
他摇了摇头。
她便妩媚地笑笑,那么美丽,也那么可怕。
“这刑罚是这样,先将人埋在土中,土一直埋到颈间,那人由于血流不畅就会血都集中在头部,那时候他的头就会变得特别大起来,然后用金锤在他的头顶上轻轻一敲,血立刻会喷出来,有一次,血竟喷到了旗杆那么高。”
她慢慢地解释,风雨不动,接着便若有所思,“不知道你的血会喷多高?”
他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不如试试。”
她心里开始悲伤,却仍挥了挥手,侍从将他埋入土中,这过程一直持续了许久,她走下摘星楼,似乎要看得更清楚些。
他的脸已经胀红,却仍然带着笑意。
侍从们都看着她,只要她一挥手,金锤就会击上去。她有些迟疑,该不该挥手呢?
他挑衅地笑着,一眨不眨地看她。
她心里酸楚异常,却听见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如果有来生,我必让你死于我手。”那是前世的誓言,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叫伊尹的男子。
她咬了咬牙,伸手接过侍从手中的金锤,轻轻得在他头顶一击,血便喷出来,并没有喷多高,却全都喷在她的身上。
她愣愣地看他,他要死了?
怎么这么快?
他却仍不肯死,憋着最后一口气说:“皇后,请你放了我父亲吧,他已经老了,你囚禁他也没有什么用处。我的弟弟文韬武略,将来必有作为。”
她看着他,开始泪盈于眶。想不到,他死的时候,她的心会那么悲伤。
他固执地看着她,似乎胸中的气堵得很难受,但他却拼命忍耐,不愿吐出那一口气,她咬了咬牙,有什么不好,他本就该死在她的手上的。
于是拭去眼泪,“好,我答应你,我会放了你的父亲的。”
他会长长地吁了口气,仿佛放下了什么重负。
妲己愣愣地看着他,觉得心里有如刀绞,却又轻松了一般,这一世他太柔弱,不象前世那样霸道,可是他到底还是他。
她心里越来越悲伤,忽然思念起武庚,便四处寻找,武庚他在哪里?
远远地在御花园中看见他健壮的身影,她舒了一口气,总算武庚还在这里。
文王被放回西岐,西岐的军队正式讨伐朝歌。
战事似乎与朝歌无关,只在外围争斗。仍然每日笙歌,她也变得喜欢饮酒。为此还特地建了酒池肉林。
与武庚饮宴的时候,他也觉出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