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的手指划过齐元落的眉角，有些生疏的用黑布蒙住他的眼睛，铜铃轻响，有人架着他从窗户飞出。

    宇文乔静静的又坐了一会，似乎想等什么人来，忽然后笑了笑，摇摇头，翻手间从袖子里取出一颗红豆，放在桌子上，“下次，想吃红豆羹呢。”

    说罢，潇洒的摇开扇子，笑意盈盈的推门下楼，走出青枫楼的店面，进了店门口的素锦马车。

    “怎么，小公子犹豫了，现在不想带我去，还来得及反悔。”早已坐上马车的齐元落，虽然蒙着眼睛，但嘴角的笑意却清晰可见。

    “怎会，只是为公子预定了下次的甜点罢了。”抬头看，刚才的小间，窗户已经被关上，那人的剪影映在窗上，当真让人恼怒，明明来了南城，却躲起来不相见，为什么？

    “姑娘笑了？”微凉的手指划上宇文乔的嘴角，齐元落整个人靠了过来，宽敞阔绰的马车忽然变得狭窄，“姑娘为何发笑？”

    宇文乔挥手合上扇子，手中的玉脊扇随意的推开齐元落的手，“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罢了。”

    “哦，故人？”说话间，人后退回到马车角落，中间隔着半人的距离，一时无语。

    马蹄声，还是马蹄声，宇文乔转头看看齐元落的脸，蒙着半边黑布，看不清什么表情，安安静静的，好似睡着了一般，一时无趣，也闭上眼睛，等着到目的地。

    而这时，齐元落也确实闭着眼睛面无表情，既然看不到，就仔细听，却发现，马车并没有绕路，竟一路直行，为什么，这女子难不成要让自己知道皇陵的所在？

    “公子可知，为何有南国？”车停了，宇文乔的声音，慵懒的传到耳边。她累了，也许她早就累了，只是在旁的人眼里，她永远也不该累，不能累，而如今在这样一个外人面前，却可以轻松的露出倦意。

    “不知。”看宇文乔没有下车的意思，齐元落也安坐不动。

    “公子可知，为何南宫家的天下叫南宫北国，宇文家的天下却叫轩辕南国？”

    “不知。”

    轻叹，齐元落突然对这样的一位女子这样轻微的一声叹息感到心酸，她为什么叹息，因为我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因为她注定的命运，还是因为什么？

    温润的手指牵住齐元落时，他心中突然一颤，便随着那手，一起下了车，那一刻竟觉得，哪怕下车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走出不过几步，宇文乔就停下来松开了手，齐元落感觉得到周围没有兵刃声，只有几个高手在四周较远的地方，看来只是警戒。

    “宇文家世代苦守着南国的半壁江山，只是因为一个女子而已。”轻柔的声音道出了千年间埋藏在一个帝国深处的秘密，声音里是穿越了时光沉淀下的孤苦，却无怨无悔。

    宇文乔伸手拆下齐元落眼前的黑布，招手让后面不远的车夫递过一盏柳布灯笼，继续向前走。

    齐元落也不问，紧跟其后。四下看看周围，自己已经在南城边最高的一座山上，看来经常有人来，路刻意被修整过，马车可以一直走到山顶，可是这山上什么也没有，看着前面瘦小的身影，和摇晃的灯笼，齐元落突然有些不解，为什么她要带他来这里，这里真的有什么皇陵吗，那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山巅上，宇文乔停下来，入夜的山风，有些狂怒的吹动衣衫，齐元落突然发现，原来这样富贵出身的女子，竟如此清瘦，这样的身体，肩负着整个南国？齐元落突然对南国满是好奇。

    “如果从这里把我推下去，你家主子就不用大动干戈血洗江南了。”转身竟是那般气势凛然的话语，言语间像极了南宫晟，一样的霸气，一样的无法抗拒。这就是为什么，她主宰着南国，即便是女子，即便隐藏起自己的性别，即便诸多不便，她依然出色的扮演着王者的角色。

    齐元落突然笑了，“为何，我要让你死呢？”说着，随意的坐在山崖边上，背对着宇文乔，突然有些伤感，原来她知道自己为何而来，那么注定不可能开怀的喝酒，不可能畅快的野游，是不是？就此，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般自由自在的她，下次见面，恐怕要兵戎相见了，是不是？

    “南宫晟很想我死不是？”宇文乔灭掉灯笼，也随意的坐在崖边，与齐元落并排，到让齐元落有些意外。

    “按理说，刚才你应该从背后杀了我才对。”

    “那为何，我要让你死呢？”同样的话语，从那高贵的女王口中说出，不容置疑。为何我要让你死呢，我不要你死，对，若你死了，下一次，谁能陪我饮酒，谁能让我不用假装自己。

    相视一笑，是了，自小就缺少这样说话的对象，他是，她也是，如今，即便是敌人，也还是希望对方活着，希望还能开开心心的郊游一次，潇潇洒洒的喝一次酒，不是吗。

    “你不好奇我说的那个女子是谁？”宇文乔突然问了一句。

    “我猜她姓轩辕。” 齐元落很自然的接了下一句，很奇怪，已经说开了身份，居然还能这样自然的聊天。

    “她就在那，”宇文乔赞许的看了一眼齐元落，指着南北两国的边境，“她死在那。”

    “你经常来这里看她？”

    “恩，我不能出南城，母后怕我的身份暴露，所以我就总在这里看她。”宇文乔狡黠的冲齐元落一笑，“其实南国没有皇陵，民间传说什么秘密皇陵，宝藏无数，根本没有。宇文家历代都火葬在两国边境，那个女子死去的地方。那就是我们的皇陵。”

    “那个女子为什么死了？”齐元落以为天下的事，没有什么是齐家不知道的，可是他连这个姓轩辕的女子听也没听说过。

    “她死了，才能维持天下两分的局面，所以她死了。”

    宇文乔说的风轻云淡，齐元落却听的心惊肉跳，维持天下贰分，所以她死了。这与苏婉之必定有关，那上代契约的主人，按父亲所说，如今也已经不在人世。是了，天下贰分的代价，不只是轩辕一人，还有苏婉之。那么，如今契约里的女子，又要为天下付出什么代价？

    “为何？”月光的阴影里，看不清齐元落的表情。

    “这天下，需要相配的人耗以灵力维持，一统天下，那个人或许可活，二分所需太多，必死，且千年间，天下难定。”宇文乔远眺这两国的边境，幽幽的说着，“天下若不二分，独裁专制，国必败，民必反。二分两制，两相竞争，才可平衡。”

    这就是千年前埋下的伏笔，原来竟是那女子的一个心思。有些冷的风，天黑的只剩下月光与星光，竟有些想一直这样，听着面前这般的女子静静的诉说千年前的纠葛。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看着天上的星星，宇文乔突然轻叹了一句。

    “南宫也经常这么说。”

    宇文乔笑了笑， “已经站在这里，就没有退路了，除非从这里跳下去，粉身碎骨。”

    “其实还有另一条路。”说着，齐元落倾身向前，伸手挑起宇文乔的下巴，“山巅上固然寒风刺骨，从这里下去，却是清水小溪，自在逍遥。”

    冰凉的手指，如手中的玉脊扇一般，不行的，这是宇文乔的命，人是不能违背命的安排的，年幼时，在那家店，那女子就已说的分明。

    手被玉脊扇推开，宇文乔不急不缓的站起来，点灯，“山巅虽寒，可忘却凡尘俗世，从这里下去，虽有清水小溪，可你我只会回到自己原定的轨道中去，我说过，这都是命，我们可以尽人事，但不能逆天命。”那年在契约中，那女子伤怀的眼神，已然让自己明了，一切都是徒然。

    “走吧，你我都是凡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