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的妈妈爬上13楼,她坐在阳台上,边哭边骂,她不让我靠近,她叫我滚,她骂我是个祸害…
我哭着打电话给爸爸,那时爸爸和妈妈刚离婚,我跟了妈妈,爸爸在电话里叫我不要哭,不要怕,他很快就过来。爸爸来的时候,警察叔叔也来了,他们都在劝导我的妈妈,因为她要自杀,爸爸抱着发抖的我,安慰我,乖,微微,别害怕,爸爸在。
那个时候,因为爸爸在,所以我不怕。
可是妈妈死后,我狠爸爸,我恨,很恨很恨他。爸爸带我回家,他重新组织了一个新家,有一个温柔的老婆和一个可爱的继女,那个继女比我小,所以她得叫我姐姐。爸爸一只手拉着满脸怨恨的我,一只手去推那扇门,他对我说,微微,进来,这就是你以后的家。爸爸指着他的新老婆和女儿给我介绍,微微,这是你的新妈妈,来叫妈妈。不,我妈妈已经死了。我记得当时爸爸的脸色很难看,红一阵,白一阵的。爸爸的新老婆很不高兴,但她的话里却没有一丝不快,没事,孩子还小,别勉强,来,微微,阿姨给你介绍,这是你的妹妹易池。她对易池说话,让她叫我姐姐。易池真的很听话,她很兴奋地跳到我面前,甜甜地叫我姐姐,可是这两个字却让我钻心地疼,这个女孩,以后必定会分享我爸爸的爱,所以我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即使我恨爸爸,但是他是我在世界上的依靠。走开,我不是你姐姐。我不由分说,一把推开她,易池被我推倒在茶几上,她的妈妈很心疼地抱住她,其实我爸爸也想去抱她,只是我死死攥住他的衣角,不让他去,易池的妈妈很不乐意,她阴阳怪气地嘟囔,微微,这是我们的家,你不乐意,没人留你,而且我们家易池可经不起你这么一推…接下去的话被易池拦下来,她只说了一句,妈,她是我姐姐,从现在开始。
从那一刻,似乎注定我要欠易池,不过我一直都在跟易池争,不过也不算争,只要我喜欢,易池可以把她的一切都让给我,只为了让我承认她这个妹妹。吃饭的时候,爸爸给她夹她最喜欢的鸡腿,我总是抢先端碗去接,然后装没事人一样低头吃饭 ,易池既不生气,也不哭不闹,她把那碟炸鸡翅放到我面前,姐姐,你也喜欢吃炸鸡翅,我也喜欢,好好哦,姐姐,你喜欢就多吃几只。她说完还夹给我,我不拒绝,也不反对,爸爸看着她这样,倒是既开心又心疼,不过她妈妈就一个眼色瞪得我不敢抬头。姐姐,你要不要吃?易池抱着一大堆零食坐在我旁边,她随手递给一包薯片,我东西是接过来,嘴上却说她,谁是你姐姐啊?她妈妈走过来,少不了对易池一通“数落”:易池,你姐姐不喜欢吃零食,干嘛一直逼她呢?我就是不喜欢她妈妈说话的方式,所以连阿姨也不叫。但是后来却还是叫了。
我跟易池有时候也会一起出门,比如上学,去文具店,超市…
易池是个可爱中带着活泼的孩子,碰到熟人就会很亲热地叫,每个人都很喜欢她,而我就完全不一样。易池爱跟人介绍我,说我是她的姐姐,别人的话还没说出,我就插一句,我们不是同一个爸妈生的。听到的人尴尬地笑笑,噢,原来是这样。
我跟易池上的同一个学校,不过在不同的楼层,易池每天都来我教室等我,跟我一起回家,她对我的同学很亲切,笑眯眯,叫哥哥姐姐的,所以她跟我班的人关系都很好,比我都要好,我的女孩本色又冒出来了,我不得不承认,我嫉妒,我嫉妒嫉妒她人缘比我好。
很快,我就发邮件跟远在加拿大的哥哥联系,我跟他说了妈妈的死,我对爸爸新家的不喜欢,以及其他的种种,哥哥在邮件里建议我跟随他的路出国。飞机从上海起飞,早上九点半的,从上海飞往加拿大。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想爸爸对我说的话,想易池送我离开的表情,想离开人世的妈妈…
爸爸问,微微,你真的决定去加拿大读书吗?爸爸问,微微,不能再留下来一段时间吗?你可以考虑毕业后再过去陪你哥哥,我想,他不会怪你的。爸爸说,微微,你知道的,这个新家你还不熟悉,突然出去这么久,以后你会更加陌生的。我一直都没有反应,听到他讲,任他说,我的表情很空洞,好像看不见任何东西。我的爸爸,为我如此的努力,却始终站在我的世界之外,他无奈地摇摇头,叮嘱我早点睡。
离开的前一天,爸爸为我饯行,他哽咽着宣布我即将去加拿大留学的事。这餐饭吃得很压抑,一半的时候,易池突然离席,接着爸爸也离开,只有易池的妈妈吃得满面春风。半夜,有人偷偷潜入我的房间,她用手捂住我准备呼吸的嘴,在耳边轻轻地说,姐姐,我是易池,不是坏人,别叫。易池问我,去了加拿大还会回来吗?我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哥哥在那,有伴。易池问我,你会跟哥哥说,你在这里有我这个妹妹吗?你会当我是妹妹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易池,其实你比一个亲妹妹做的还要好,只是你不该摊上我这个继姐。
原来加拿大可以这么大,我的哥哥带我去了我即将就读的学校,还参观了加拿大很多地方,但是这个时候,我却想到易池,如果她在,她一定会显得比我还要兴奋,还要开心。
原本以为换个地方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而我却开始思念曾经恨不得她不要出现的易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