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老者
半晌后多多决定不管那个凭空多出来的卍了,虽然银色的卍字在暗红色的斑驳陈旧的大门上是那么的显眼。在多多的眼里,这个卍字就像是某个无聊的街头画家,为了凸显自己的所谓“才能”,表现得那是相当的无聊。
刮是刮不掉的,这个卍字就像是从门里长出来一样,任凭你用指甲还是生锈的菜刀,都没有办法弄掉,除非是把大门给卸了。可是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天一巷里很少有什么小偷光顾,问题是钱宅除了这个大门还功能正常外,里面的房门都是不带锁的。
钱宅隔壁就是旧教堂,走不远就到了巷口,那里是马大婶家的早餐店。此刻门口两个四孔煤球炉上放着两个又高又大的蒸笼,正热气腾腾的往外喷着白雾。
“哇,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连多多都这么早起来了?”蒸笼后面一个大嗓门大惊小怪的咋呼着,好像多多起早了是一件非常奇异的事情。
天一巷有两种声音,是整个巷子的人都熟悉的。第一种是晚上那些奇怪的诡异的声音,第二种就是马大婶的大嗓门了。据说曾经有一次有小偷光顾天一巷,刚一进巷口就被马大婶发现了,当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马大婶突然这么一嗓子把整个天一巷的人都喊醒了。那小偷居然蹲在地上也没跑,大家围拢一看,好家伙,那小子居然被马大婶的一嗓子喊得尿裤子了。
这话当然被传得有些不大真实,不过马大婶家的早点却和她的大嗓门一样货真价实。那些蒸笼里的包子比外面的个大得多,馅儿也多得多,她家的豆浆绝对是百分百的没有掺过水的原浆,浓浓的跟豆腐脑一般。天一巷里的居民们每次到马大婶的早餐店里都不用选择要吃什么,因为不喝马大婶的豆浆实在是你的损失——事实上,你也不能不喝,不喝就是看不起马大婶,她会用她的大嗓门对你大吼大叫的。
在这里吃早点是没有桌子的。
倒不是马大婶为了省点钱不买桌子,实际上是没有人坐到店里的桌子上去,大家都喜欢坐在巷子光滑的青石板上吃早点。天一巷里很多有点钱的人都在外面买了房子,离开了这个古老的小巷子,还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一些舍不得老邻居和熟悉的环境的老人们。
此刻早餐店门口的石板路上就已经坐了好些老人,他们手里都端着一个青花大碗,捏着一两个包子。做在小板凳上或者石板上,就着清晨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在浓浓的豆浆香味里看着巷口不远的繁华的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天马行空的扯着家常。
有时候多多怀疑自己的父母在世的时候没有要单位分给他们的房子,而偏偏要住在这个巷子里就是因为舍不得这里的邻里气氛,还有与外面的城市比起来恍如两个世界的清净的环境。
多多对这马大婶笑笑,就算是回答她的招呼了。然后接过豆浆喝了一口,又接过马大婶递过来的小板凳,就着豆浆香味坐了下来。
“多多啊,今天没上班吗?”
旁边问话的,是一个同样端着那只青瓷大腕的老奶奶,老人叫李琴,跟钱母差不多年纪。可是身体还硬朗得很,在多多母亲活着的时候,她们就是好朋友。
“琴姨,今天是礼拜六,不上班。”
“哦,是啊,我忘记了,自从我退休后,我就经常忘记今天星期几的。”
“今天礼拜六了吗?”马大婶从摊位后面探出了脑袋问道,然后她敲了敲自己的脑瓜子,“明天我要去做礼拜了,呃,不对,好像他们给了我们通知,说这个礼拜教堂不开放,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呢。”
“也许那些牧师都休假了。”多多说道,然后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刚才一说话让豆浆给呛到了。
“瞧你这孩子,小心一点,别呛到了。”李奶奶轻轻的拍着多多的后背。老人一向都是那么慈祥善良的,更何况她从小就看着多多长大。
“小孩子别乱说,牧师怎么可能会休假呢,就算休假了也还有别的牧师来顶替的啊。”马大婶摇摇头,“教堂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教会不方便让我们知道而已。”
她的神色有点担忧。
“马大婶,你对上帝的忠诚会让他感动的,也许什么时候天使就来看望你了。”多多戏谑的说道。
“去去,喝你的豆浆,小孩子乱讲什么,小心天使惩罚你。”
这里就是这点好,个人的宗教信仰互不干涉,你不用担心有人会天天缠着你跟他一起信仰耶和华或者释迦摩尼。多多嘿嘿的笑着,又捧起了豆浆碗。他已经不咳嗽了,不知道是豆浆已经呛出气管,还是李奶奶的拍拍起作用了。
“多多啊,等一下你有没有空?帮琴姨整理一下书房好吗?”李奶奶突然问道。
“好的,我等一下自己过去。”
多多放下喝空了的豆浆碗就晃悠着回家,他还没有洗脸刷牙,准备回家后搞一下个人卫生再去帮忙。别人他倒可以不去,不过李奶奶家就非去不可了,别忘了人家都叫李奶奶,就他是叫琴姨的。那是因为钱母生前和这个叫李琴的老人是好朋友。
大门上的卍字标记依旧那么醒目,多多在经过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又用手去刮了几下,随后摇摇头就走了。李琴家距离钱宅并不远,拐过那个教堂,往里走一点就到了。
这个李琴听说以前有过一段非常神秘的历史,在那段时间里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了这段空白,在六七十年代的那场全民浩劫当中还吃过不少苦头,蹲过牛棚,也游过街,她丈夫也因此跟她划清了界线。平反后老太太就一直住在这个天一巷的李家老宅里,前些年还出钱把儿子送出了国。
多多踢踏着拖鞋走进了李家宅院,这个宅院跟他家的房子格局差不多,只是院子小了一点。小时候琴姨的小孙女就经常跑去钱宅找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钱多多玩,那几年让多多过足了‘叔叔’瘾。
李琴已经开始自己慢慢的在搬移一些书籍了,见到多多进来后,她从书桌上拿起了一件围裙递给了他。
“有些书已经比我还老了,我一个老太婆整理他们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幸亏还有你啊多多,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多多一边系上围裙一边回答着:“没事儿琴姨,不是有句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嘛,而且您跟我妈那是多铁的姐妹啊,您就把我当自个儿子那样使唤着吧。”
整理这种老式的书房是一件非常繁琐而细致的工作,那些已经发黄的旧线装书需要极大的耐心去处理,稍微不小心的话,脆弱的书页就会破损。多多父母留给他的书籍里面也有很多古书,前些年有个收古董的家伙曾经出三万要买他的所有藏书,让多多给拒绝了。那毕竟是父母留给他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卖掉他们。
“琴姨,琳琳现在还有来看您吗?”多多手里拿着一个相框,里面有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孩巧笑嫣然,这就是琴姨的孙女孙琳。小时候经常跟在多多屁股后面,叔叔叔叔的叫的那个。
“琳琳啊?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了,自从他爸出国后,家里就她妈一个人,她要照顾自己妈妈,我这个老太婆反正身体还好,平常就不大过来了。”李琴接过相框,仔细的擦拭了一番,口中有点宠溺的说着。
“这样啊,对了琴姨,老听说琳琳妈妈身体不好,她到底是什么病呢?”
“唉,宫颈癌,可怜的女人。”李琴重重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是说琳琳妈妈可怜,还是在说自己可怜,或者在说天下女人都可怜……
多多不说话了,他默默的整理着那些线装古书。书桌上放着一些用浅色棉布铺着的三合板,李琴把那些书一本本排列在板上,然后在上面盖了一块同样浅色的棉布。排满一块后两人就抬到院子里,放在阳光下晒着。
整理完两个书架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