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苦不堪言。在那场带有病毒的运动中,就连部队,也不可幸免地,被感染上了不健康细菌,虚假成风,政治口号满天飞,大做表面文章,大家似乎习惯了这种政治氛围,对一个已经有五年工作经历的冯君瀚来说,实在难以接受这一切,他唯一的收获是,在四年的当兵时间里,自学完了,高中数学和物理学,看了不少政治书籍,他每天必看的是参考消息。这四年里,中国天翻天覆地,一个林彪时代宣告结束,但中国仍在苦难中。个人的命运,永远在国家这个大命运里打转,谁又能逃脱呢?
他又回来了,这次他没能回到原来的厂里,他分配到了运输连,对工作他已经不会去计较了。
他想去看看高德全,还有小轻轻,和氨厂的一帮老朋友,厂里生产不太正常,政治运动没完没了,今天要批林,明天又批老祖宗,反正有人让你批。高德全一个人,带着轻轻住在老食堂的半地窝子里,厂里的地窝子,和农场的完全不一样,用的是红砖水泥,虽然简陋,但很干净,小轻轻已经五岁了,两人一见面就抱在一起了,小轻轻问:“爸爸,他是谁。”
“他是你冯叔叔,快叫冯叔叔。”高德全说。
“冯叔叔,我没见过你,你是爸爸的好朋友吗?”小轻轻吐字清楚。
“那当然了,我也是你小轻轻的好朋友,你愿不愿意啊?”冯君瀚心里实在很开心,就像见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把她抱了起来,就地转了两圈。
“君瀚,怎么样?入党了没有?”高德全一面倒水,一面问。
“入党?!共产党不要我,一只脚只在门里踩了一下,就被人家给踢出来了。”他苦笑着说。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高德全接过孩子,说:“轻轻写字去好吗,爸爸和叔叔要说话。”
“机会是有一次,我已经调到团部后勤了,说是个军械所,其实就是一个木工班,你什么都得干,当然我什么也都能干。有个从云南来的烂参谋,见了漂亮的干部家属,路都走不动,老吃她们‘豆腐’,一天,我在团部家属区拉电线,人正在电线杆子忙着呢,他也没发现我,下面是机枪连,连长的老婆,正在给孩子喂奶,他又来了,色迷迷地看人家,这也就算了,谁知他要去拍拍小孩子的脸,右面拍一下,左面摸一下,嘴里还说,‘看得娃儿吃的欢,我都嘴馋了’我故意在上面大叫,败了他的兴头,当然我以后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在讨论我的问题时,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这个冯君瀚啊,要说工作没得说的,只是……。’这个混蛋不说了,只在自己头上点了两点。说我思想有问题。就这么给点掉了。我决不会为了没有入党,去寻死觅活的,所以一有机会,我就回来了,留也留不住。算了,气人的事多着呢。你自己怎么样,还好吗?”冯君瀚问。
“说好也行,但有一事,我心里一直不是个事,那事不幸被你言中了。”高德全向正在写字和孩子看了一眼。冯君瀚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做了个手势,他伸出右手成拳,树起大母指,左右摇了一下,然后把大庆母指猛地向下一弯,翻过来,高德全点点头。见高德全点点头,冯君瀚问:“怎么会这样呢,当时我是无奈之说,那能就成真了呢,老天爷就这样作弄人,好人命不长啊,他怎么出的事?”
高德全说:“就你当兵走的那年冬天,农一师接到,要援助巴基斯坦修铁路的事,当然要去人喽,条件很诱人,双倍工资,国内工资还保留。他就去了,他也是个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人,听说,在抢险中不幸牺牲的。你的好朋友殷贤昌也去了,还没回来呢。”两人相对无语。
“这种破国家,帮他们修干什么?把自己的铁路修修好就不错了,自己穷得就差没穿开裆裤了。”冯君瀚发着牢骚。
“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少说两句死不了人,我去打饭了。”高德全走了。
小轻轻的字写得工工整整,只是人很瘦,想到她的生父,看得冯君瀚心里酸酸的,小轻轻见他过来说:“冯叔叔,你的冯写轻轻不会写,叔叔教我好吗?”
“来叔叔教你。”他认真地写下个冯字。
“不对,叔叔,这是个二马呀。”小轻轻一脸正色地说。
“二马?!对,把二马两个字,写在一个方匡里,就是冯字了。”他笑着说。
“二马就是冯叔叔,冯叔叔就是二马叔叔。”两人开心地抱在一起。
高德全打饭回来,轻轻就说:“爸爸,冯叔叔就是二马叔叔,是他自己说的,不是轻轻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