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那是你临时雇来的船家。”石神秀颇为感慨的说:“没想到,你们竟认识。”
沈均也颇为感慨,以前他每一次行动都和郑伯一前一后,互相照应、合作无间。可是这一次,身边却换了人,换成三弟石神秀。郑伯本也要来的,但他不同意,他说——“一者事小,不必劳动。二者身边有三弟照应,无须过虑。”郑伯没有争辩,只是黯然无语。
郑伯将他们送到地方后,便返回了。可是沈均明白,自己不动声色的关照,已使得这个老人倍感沧桑——毕竟岁月不饶人啊。
“我们是认识。”沈均心不在焉的说。
“他叫你公子。”石神秀颇觉有趣的道:“那么,他便是你的仆人了!”
沈均听了这话忽然停下奔跑的脚步,目注石神秀,十分认真。这使得石神秀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王君玉也好奇的回过头来看这一对兄弟,然后她就听见沈均对石神秀认真的说了一句话——“你错了。他不是我的仆人,而是我的亲人。”
沈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很严肃、也很郑重。这使得石神秀感到很后悔,后悔自己的轻慢。同时也很庆幸,庆幸能结交这样一位重情重义的大哥。在一旁的王君玉听了这句话,想起自己年迈的父亲,鼻子竟不由得一酸,眼眶里又盈起泪花来。
“走吧。”沈均说这话的时候,三人如三只燕子一般,穿向丛林深处。
离巍然雄峙的“神枪会馆”还有百来丈,便已听得刀兵相击的厮杀声。隐隐约约不听得见一组特别的对话——
“你不要逼我。”说这话的人声音雄壮,显然是个长得高大威猛的汉子。
“不是我逼你的,是你在逼我。”说这话的人声音清亮而不乏傲气,想必是位不让须眉的巾帼英
雄。
汉子:“师妹,放下吧。同我一起效忠于升龙阁,有何不好。”
女子:“叛主求荣的事,我做不来。”
汉子:“你还是那么倔,当日下山,师父叫我好生看顾你。你却怎的就执迷不悟、不听劝呢。”
女子:“师父教育,要我们秉执正道、仗义为人。你却欺师背祖、为虎作伥。叫我怎么听你。”
汉子:“欺师背祖也好,为虎作伥也罢。可是,师妹,我是真的关心你啊。”
女子:“你若真的关心我,那就放下凶器、弃暗投明吧。我一定会替你说情,求王会主从轻发落
落的。”
汉子大笑:“王会主?从轻发落?只怕他现在已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女子愤然道:“都是你伪装好人、甘当走狗谎报的好消息。”
汉子:“我没有谎报消息,升龙阁确实已动兵往这边攻来。神枪会也是探得这一情况属实,才发
兵去潮王寨抗击的。我只是没有应约去助战罢了。”
女子:“你不应约助战,却反而带兵来攻打我们。其恶更甚。”
汉子大笑道:“这就是谭门主的高明之处了。他用调虎离山计将神枪会的重兵调走。再让我这支
表面上是你们同盟军,实际却效忠于升龙阁的人马以实击虚,直捣你们大本营。哈哈,其中高明处,
只怕会令你吃惊吧。你也不要急着说谁恶谁好,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成功的,又怎会是恶的呢!哈
哈。”
听到这儿,沈均三人已飞掠而至。令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人对话间没有什么滞碍,可是已自负伤。那个果然长得十分威猛高大的人,正是云蔚塔塔主习良。他左大腿上裂了一道血口,鲜血已濡红半条裤子。那个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战得很英雄的女子,正是神枪会三旗主韦茜梦,她竟已断了一只手——左手。而且还是齐肩被斩断,淋漓的鲜鲜血已洒了一地。这两个人拿的都是同一类兵器:铅铊。
铊,是一种笨拙、同时又很难运使的兵器,所以江湖中以铊为兵器的门派绝对寥寥可数。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重庆的巫峡派。巫峡派世传至今已三代,门徒遍布巴蜀,近年来已有向东发展的倾向。这习、韦二人系出巫峡派正宗。本该戮力同心、一致对外。奈何人在江湖,欠人恩情,各事其主,所求相悖,立场对立,唯有决一死战。
“韦姐姐。”王君玉看见韦茜梦断臂洒血,哀痛而呼。
韦茜梦百忙中望过来,见是王君玉,旁边还立了两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好生不解。她方才看见王君玉追雷承欢而去,本待喝止,奈何习良手中飞铊急风密雨、电光石火一般,着着夺命慑魂,竟逼得她无法分心示警。如今见王君玉无恙返回,心下也算落了一块大石。当下边招架边急问道:“妹妹还好吗?雷承欢那厮呢?”
王君玉将扑近前来的两名云蔚塔子弟打翻,回道:“我没事,那禽兽不如的东西已被沈大哥给宰了。”其实刚才在路上的时候,王君玉已问清了石、沈二人的姓名。
“什么!”习良大惊。刚才雷承欢佯弱装败引王君玉去追的事,他也看见了。正因为看见了,所以才下重手逼得韦茜梦无法示警。本来,他计算好——如果韦茜梦不愿顾念旧情而收手,那么他便以王君玉的安危作要挟,逼韦茜梦就范。谁曾想,王君玉安然折返,而且一开口便说雷承欢已被人杀了,这如何叫他不震惊啊。震惊之余,注意到站在王君玉身边的两个年轻人,心有戒备的收铊在手,一步跳开。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死了?”
“老妖怪。我说你的忠心走狗雷承欢、雷宰相、雷飞刀大人,死了。”王君玉颇含嘲讽意味的大声说道:“死了。知道吗?老妖怪!”
被王君玉这样嘲讽,本来还带点火气的习良却平静了下来。他凝定的道:“他是怎么死的?”
“是我杀了他!”沈均冷声道。
“你?”习良目注沈均,冷声道:“你又是谁?”
“你管我是谁!”沈均针锋相对道:“他杀了我兄弟韩容易,就得血债血偿。”
习良点头道:“昨早,据谭朝日手下回报,韩容易上楼去杀他们主子的时候,他们被人挡在楼下,无法施援。莫非那个挡住他们,助了韩容易一臂之力的人就是你?”
“不错。正是我。”沈均直言不讳道:“你是不是也得了命令,要将我一并铲除啊?”
习良点点头道:“不错。我确实得了命令。但是,我也可以不执行这个命令。”
“什么意思?”沈均蹙眉道。
习良已将话说下去:“只要你马上离开。离开这儿,离开杭州,那么一切的事情我都权当没发生过。我们之间,也将不存在任何瓜葛。你看,可好?”
“噢。”沈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插手这儿的事,对不对。”
习良沉声道:“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
“看来你真的很会替人着想。可是我这人天生下来就好管闲事,只怕要辜负你的一番美意了。”沈均洒然道。
习良的脸色开始下沉、瞳孔也开始收缩。任谁都看得出,他很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而且已在蕴蓄力量,就要发难。其实习良心里头明白,情况已不容乐观。本来,这一局他是胜券在握的,奈何却意外的多出这么两个人来。而且其中一人,一出场便已极可能真的打杀了云蔚塔的第二号人物“飞刀宰相”雷承欢。能够打杀雷承欢的人当然不简单。另外一个,虽没有说话,但站在那儿,自有一股侵人的傲气逼过来,看样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习良明知情况不利,可是今晚他无论如何都要争一争、试一试,因为这儿的战事关乎全局的成败。
“飕”的一声,习良的铊突然脱手飞出,直砸向王君玉。王君玉是这几人中武功最弱的一个,此时又被伤重力竭的韦茜梦拉在身边问话,所以正好是个机会。事实上,他与韦茜梦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