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条的郊外官路,夹道两边的枯草足有半人高,在寒风呼啸中左右飘摇,涌成一波接一波的浪花
数十人的车队从官路上经过,打头的旗帜上,弯月标志迎风飞舞。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率先骑着黑色骏马担当开路先锋,在他身后,两匹通体雪白的西域大马分别驮着一金一白对比鲜明的两位俊逸公子——
一个面若冰霜,一个笑甚春风;一个幌神的深思不语,一个则时不时向后方的精致马车频频观望。
再往后,四匹桃花马拉着一辆粉帐金边的雍容马车,遮窗的纱幔时不时被风吹起,车中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
整个队伍浩荡缓慢,看似官家出游,又似富人踏雪,一派闲云雅致的潇洒。
马车中。
月吟躺在沈青颜的怀中,身上盖着羊毛绒被,神志不清的咕哝胡语。昏沉中说得胡话不着边际,却带着极度不安的情绪,惊叫、呻吟、哭泣,不知在她梦中是怎样的幻境。
沈青颜仍旧穿着那件白裘皮斗篷,连蓬的帽子置于脑后,郁金香珠钗随着马车颠簸,在发鬓边来回晃动。她手中拿着一幅方帕,时不时擦去月吟额鬓的汗珠,柳眉紧紧的蹙在一起,扭成重重的结。
在她印象里,月吟身体历来好得很,极少生病,偶尔感冒,也从未像现今这般说胡话、发高烧。
在她身边,红衣少女抱膝而坐,望着窗外白马上的心上人,间隙也会偷偷打量同车的主仆二人。
“她病得不轻,要不要在前面的城镇歇脚,找个大夫看看?”宁红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用。”沈青颜一边拭去月吟额上密密的汗滴,一边摇头婉拒宁红袖的好意。
宁红袖倒是忘了,这世上上哪儿找比沈青颜医术更高明的大夫?想到这儿,她当即闭嘴不语,重新转向窗外,凝视高眺着湛蓝无云的冬日晴空。
一对大雁排成人字型列队飞过天际,发出尖刺的鸣叫。荒草丛中的麻雀禽鸟振翅飞出,扑腾着翅膀。
相比之下,整个车队阵势不小,却安静得异常。车外静悄悄的,只有马蹄咯噔咯噔的声音;车内更静,甚至能清楚的听到沈青颜和宁红袖发间珠钗发簪碰撞的叮当声响,还有月吟厚重的呼吸声。
郎觞轩不知何时退到马车窗边,骑着西域白马,侧头探向窗中:“月吟好些了吗?”
沈青颜摇摇头,没答话,但表情已将答案写得清楚明白,月吟病得不轻。
“不要走!”昏昏沉沉躺在沈青颜膝间的月吟无挣扎的呢喃喊叫,手舞足蹈,“对不起,对不起……我对天发誓,决不让任何人伤害小姐……我发誓……”
沈青颜的心紧紧一抽,说不出什么滋味,紧抿着嘴唇,牙关死磕着,痛苦的闭上眼。
隔着窗帘,她的表情模糊而难过,郎觞轩忍不住伸手搭在马车窗上:“到下一个驿站,我们休息吧,你开个药方,我想办法给她抓药。”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别担心。”
“嗯。”沈青颜点点头,此刻,她还能说什么呢?即使在重病昏睡中,月吟心中放得最重的仍是她。而号称医术多么高超的自己,对月吟的病情却有些束手无策,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急促的阵阵马蹄声从他们车队后方传来,激起大群麻雀从高高的枯草中再次林罗飞起。宁红袖探出头向后张望,领头人竟是……?!
“逸之哥哥!是他们!”她冲马车前的容逸之高喊。
领队的冯元彪、容逸之和与马车并排骑行的郎觞轩,均本能的向后张望。
后方的人马高调疾奔,所经之处乱尘敝眼,黄沙漫天。领头人一身黑衣,同色的斗篷在风中跋扈飞扬,双目精明有神,如雄鹰般锐利,身后背着的银制长枪在冬日暖阳映射下灼灼奇光。
在他身旁,与他并肩而骑的男子,高额深目鹰钩鼻,一副外族人的长相,嘴唇薄而细长,邪妄狂傲的似笑非笑。他似乎有意赶超领头的黑衣男子,手中的马鞭挥舞频繁,座下骏马发了狂似的疾奔。不多一会儿,就要超过沈青颜等乘坐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