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从空中飘落,随风在空中纷舞,随即落在各人的发梢、眉间、斗篷上。
月吟拢了拢白裘皮斗篷,不时的拍打落在她身上的细雪。雪很小,但在江南湿暖的冬天已不寻常。细密的雪亲吻着她的脸庞,冰凉凉的,触肤即化,只残留点点寒意。
沈青颜走在她前面,步履缓慢,静默无言,纤瘦的肩膀上盖着厚重的棕毛斗篷,尺寸样式都非女装。
再看她身旁同样沉默的郎觞轩,月白色的长衫在飘雪间格外明亮,雪点在他身畔飞舞,不经意的落下,也被同色的长衫盖过,只有黑亮如丝的长发上星星点点透着晶莹的小水珠——那是雪化的痕迹。他衣衫单薄,飘逸的长衫时不时飞扬起,修长有致的手指比平日更苍白,指甲盖上隐隐透着紫色。
月吟这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穿着的正是小姐的御寒衣物,慌不择言:“小姐,你……你穿这件斗篷吧!”她边脱去身披的白裘皮斗篷,一边下意识扒拉沈青颜肩上厚重温暖的棕色毛皮。
郎觞轩拦住她的动作,潋滟的眼梢从她脸上扫过,声调如这突如其来的漫天细雪一般清冷:“行了,就这样吧,你穿着。”
经月吟这么一提醒,沈青颜方才回过神来,忙要将棕毛斗篷脱下还给郎觞轩,同时又因为郎觞轩这个拒绝的举动愣得进退不得,棕毛斗篷耷拉在她手臂上,穿起也不是,脱下也不是。
“穿好,别着凉。”郎觞轩不容拒绝的替沈青颜将斗篷重新拢上肩,半环抱似的姿势如柳家那夜一样暧昧,但态度却淡漠了许多,只帮她将斗篷穿好,又继续悠悠向前行,偶尔催促着众人的脚步。
月吟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疏远,却又对他的疏远不明所以。她有心搅热寒天的气氛,索性挽着沈青颜并肩而行,故作轻快的调子问道:“小姐,你说那个黑衣女子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刺杀容公子?”
“我也不知道。”沈青颜低着头,直直的盯着前方的地板,缓步前行,回答得漫不经心。
月吟本以为沈青颜会像以前那般,就算一时猜不透真相,也会和她细细分析讨论各种可能。如今她这般直白的回答,让月吟也不禁惊讶的打量起来。
郎觞轩原本只走在她俩前方几步的距离,这时也忍不住停下来,回头注视着沈青颜。直到沈青颜幌神前行撞进他怀中,他才无奈的摇头,叹道:“你累了,一会儿上车别顾着说话,休息一会儿。”
沈青颜低着眼眉,长长的睫毛上落着点点细雪,几乎与肤色同色。她紧抿着嘴没说话,直至眼前一黑,跌进那个宽厚的胸膛,月吟的惊叫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清冷声音从她耳畔呼啸而过,她便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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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飞舞的雪花压上墙间那簇孤冷的冬梅,枝头唯一一朵梅花迎风孤傲的展着身瓣,在瑟瑟寒风中打着颤。
变天了。
容显默默的伫立在窗边,目光停留在雪夜里最醒目的红梅花上,手指轻轻的敲打着窗棱。掐指算算日子,冯元彪离开杭州会馆已经有些时候了,该回来了。冯元虎的棺木还停在侧堂,由槖籥门的门人日夜守护。一夕之间,杭州郊外酒馆数十位武林同道被杀,手段之狠、武功之高令人咋舌。
按照一般人的猜想,武林中有如此胆量和能力的,无外乎西楚云地和圣域,无论是谁,都是一次示威。
但这次情况却不同。西湖客栈的店小二死里逃生,并且信誓旦旦的说他亲眼看见一男一女两位白衣人杀了冯元虎,他手中更有凶手掉落的玉佩——双月形状的汉白玉。
容显深深的叹了口气。只听门庭外喧闹,一队侍从提着灯笼从院门外急促走过。
他们,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