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冬至想来咱家住下，因为没登记，咱家不敢留他，现在我们登记了，还怕啥？”
“王胜，你没听冬强说过吗？他是红卫兵权利可大了，他说红卫兵什么事都敢做，干什么事都是正确的，都不犯法，今儿看冬强那个派头，肯定是个红卫兵的小头头，他说的出来，就能干出来，今儿把咱家砸成这样，你还嫌不够惨吗？难道你真的想叫冬强明天来扒房子吗？”
“娘，冬至刚才说了，有她当姐的在，冬强不敢！”
“你怎么知道他不敢？他是六亲不认的疯子，他要是敢怎么办？”王胜娘已被吓破了胆，不同意他俩圆房，“秀巧，扶我起来，我劝劝冬至，先叫她回去……”
王胜娘勉强撑着身子来到洞房，见冬至已经躺在了被窝里，心里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难得冬至一片真心，忧的是明天冬强来扒房怎么办？
娘坐在炕上，“孩子，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但你不能这样，这样会害了我们啊。”
冬至从被窝里伸出手拉住了婆婆的手，“娘，有我在，冬强不敢胡来，你不用担心。”
“孩子，冬强说了，明天他还来，他是红卫兵了，我们惹不起他，你还是穿上衣服走吧，”
“娘，我是您的儿媳妇了。这个家是我的了，我今儿不走了，我看明天谁敢扒房？”
“你别犟了，孩子，你还是快走吧，娘求你了。”
“娘，我看这事……”王胜还没说完，娘就接上话了，“你先等等说。”
娘握着冬至的手，爱惜地说，“其实，我真的舍不得你走，实在是没有法子啊，你们既然是合法夫妻了。圆房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啊，你先回去，把冬强安抚好了，只要他答应不来扒房，你们就圆房……”
秀巧同意娘的观点，“嫂子，我刚对你的态度不好，你千万别生气，我想说一句行吗？”
“当然行，我是你嫂子，你是我小姑子，咱是一家人，有话你就说。”
“嫂子，我觉得娘的话对，既然冬强已经来砸过家了，而且也将要来扒房的话撂在这儿了，咱们还是防着点好，咱这个家已经折腾过一次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嫂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要真对这个家好，今儿你就先回去，等确实做通了冬强的思想工作，你再来也不迟，嫂子，我说的对吧？”
冬至想征求一下王胜哥的意见，“王胜哥，你说句话吧，我听你的。”
“你先回去吧，先把冬强安抚好了，不求他支持我们，只要他答应不来扒房了，我们就……”
“王胜哥，你……你怎么也这样说？当初我曾想让你要我，你不敢，我可以理解，因为那时我们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我是你堂堂正正的妻子，你为什么还不敢要我？我不是说过了吗？冬强是不敢乱来的，再说，这儿是我的家，我往哪儿走？”
王胜娘一直没有从恐惧中走出来，他见冬至还是那么固执，扑通一声朝着冬至跪下来了，“孩子，娘求你了……”
“娘，您别这样。”冬至忙起来披好衣服，下炕扶起婆婆，“娘，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不，孩子，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好吧，娘，我答应您了……”
“谢谢你，好孩子。”娘起来了。
冬至哭着走了……
王胜见娘轻轻呻吟声，有点不放心，来到娘的房间，问娘哪儿不舒服，娘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娘的肺结核病本来就挺严重，今儿又生气上火的，更严重了，“王胜 ，娘坚持让冬至回去，你不怪我吧？”娘见儿子满脸的痛苦，怕儿子对自己有责怪之意。
“娘，我不怪您，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王胜你放心，你们已经登记了，媳妇该是你的，跑不了，不该是你的，想留也留不住。”
“娘，我知道了，您早点休息吧。”
因为冬至刚离开被窝的时间不长，被窝里仍有冬至体温留下的余热，王胜躺进了温和的被窝，看着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是天棚上那个被捅的大窟窿是清晰的。
夜里，没有一丝风，乌云遮住了那勾残月，一切都在这个时候屏声静气，空气压的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王胜将手伸出没有玻璃（砸碎了）的窗外，手感觉到湿漉漉的，凉丝丝的——原来老天下起了毛毛细雨。
王胜想起冬至了，他担心冬至这一走是否还能回来。
他斜倚着墙角，听着空寂的小院细雨滴沥，不再去寻觅温馨的过去，眼前全是砸家的场景，他无法梳理长久以来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们这帮人（子弟）到底何罪之有？”
一切都是茫然的，不可知的，弄不明白的，弄明白的是“追求爱情的过程就是追求痛苦的过程。”
细雨“光顾”到窗台上和他的脸上，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睡不着了，眼前一次次出现那五个红卫兵凶巴巴的吓人样，一遍遍看到了屋里屋外的一片狼藉。他害怕了，预感到往后的日子会越过越不好过，预感到暴风骤雨式的“文革”还会继续下去，预感到冬至这一走可能是有去无回了。
他拥被而坐，听着猪圈里小猪崽子断断续续的哼唧，听着檐雨的哀鸣，伴着如云的思绪，载着婚姻的危机，看着桌上的残烛默默地面隅而泣……
第二天“五一”节，冬强从单位放假回家了。冬至第一个冲冬强发火了，“冬强，你算个人吗？昨天你为什么要那么干？”冬至已是泪如泉涌。
“不为什么？”面对姐的质问，冬强显得不屑一顾。
“是啊，冬强，你这么干总该有个理由吧。”爹见女儿哭成了泪人儿，于心不忍，“你不同意你姐的婚事，可以说话，你为什么谁也不商议，纠集红卫兵去闹事？”
娘一边心疼地安慰着女儿，一边责问儿子，“冬强，今天该是你姐结婚的日子，叫你这么一闹，你姐今天不能结婚了，你把王家砸成那样，他家的亲戚们都吓跑了，你说，你姐的婚有法结吗？你这不是成心让全村人笑话咱们家吗？”
“冬强，我跟王胜的事，你并没提出反对，说明你是同意的，可你为什么突然变卦了呢？即使变卦了，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当面不说，背后下手，你从哪儿学的这一套？”冬至越说越生气越伤心，“姐哪个地方对不起你？你这么做，你对得起我吗？”冬至趴在桌子上啜泣着……
面对爹娘和姐的责问，看着姐抽抽搭搭地哭的那么伤心，冬强也觉得心里难过，但他自认为有苦衷，必须把姐的婚事搅浑：“姐，你别生我气，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惹你伤心了，可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呀……”冬强露出了有苦难言的样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冬至觉得弟第是话中有话，“你怎么能说是迫不得已啊？”
“姐，你就别问了，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劝你别跟王胜了好不好？他家成份不好，你是知道的，你要是真嫁过去，我就……我就真的完了……”
“你胡说，我和王胜结婚关你什么事啊？”
“我没有胡说，姐，真的。”
“你是我弟吗？你是不是疯了？”冬至愤怒了。爹感到奇怪，“冬强，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你姐同王胜一结婚，你就完了？”爹火了，用手指着儿子，“说，你今儿不说不行！”
“是啊，冬强，什么完了完了的，不用兜圈子，有话直说。”见冬强低头不肯说话，娘也火了，“你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敢做不敢当？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唆使？说话啊！”
“冬强，如果你没疯，姐不求别的，只求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