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交粮纳税的时候,赶着交粮的人络绎不绝,朝廷规定有交粮的最后期限,到时候不交的,加倍处罚。而要把粮食烘干了才能上交,有水分的粮食朝廷是不收的,即使收了,也要打很大的折扣,算数的往往不到十之一二,所以期限很紧张,大家都赶着在这几天把粮交完。
陈武出了洞来,走了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只看见天是蓝的,水是清的;白云是白的,乌云是乌的;处处古树参天,青草郁郁:一切都是真正的自然本色。现代社会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自然景色呢?陈武以为自己到了云南大山深处,但是走了几天不见人影,也不能找人求证,只好闷在心里,只当自己在旅游罢了。
这天,终于看见远远的有些人推着手推车,还有担着担子的,陈武大喜,忙赶了上去,走近一看,所有人都穿得古古怪怪的,根本就是古装电影里的装束,陈武大惊:“这是什么鬼地方?莫非穿越了?”忙走上前去,拉着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大爷,问道:“大爷,请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都到哪里去?”
那大爷一声尖叫,车子倒在地上,指着陈武道:“你 ……你……你是人还是鬼?”原来陈武还是一身现代打扮,上身一件格子衬衫,下身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腰里挂着一把刀(其实是剑):装束不只是不伦不类,更是奇怪至极,想那老头何时见过如此古怪的装束,不吓倒才怪。
旁边一后生看似胆子要大些,问道:“这位大哥,看样子你不是本地人呀?是番邦来的吧?”
“番邦?什么番邦?”
“我们从来没有看见过你这样的打扮!”
陈武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才明白刚才那老大爷为何惊叫,当下故作轻松的说道:“山野之人,没有什么穿的,胡乱弄身衣服,倒让大哥你见笑了。大哥,你们这是去哪里?”心里暗暗道:“别告诉我说是支援淮海前线哈!”
只听后生道:“我们都是到衙门交粮纳税的。这位是我父亲,”伸手指指刚才那老大爷,又指指旁边一女人一抱着孩子的女人道,“这是我家里的。我叫苏星。我们这些人都是那面苏家庄的。”
陈武暗道不妙,弱弱的问道:“交粮纳税?现在是那个皇帝呀?”本来想问的是哪个朝代的, 因怕他们不懂现代的词语,引起误会,又要费半天功夫解释,便问是那个皇帝当朝。
苏星诧异地看他一眼,“当今天子乃是天启,现在是天启四年。大哥看来是好久没有从山里出来过了?”
“就是就是。”陈武暗暗叫苦,“姥姥的,穿越了。这可怎么回去?罢了,有时间倒要看看那魏忠贤长得什么样子。”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看看这个世界也好,打定主意留了下来。只是陈武怎么知道自己会卷进一个很深的漩涡呢?
陈武伸手帮老汉扶起车子,说道:“大爷,左右无事,我帮你推车。”
那老汉惊魂稍定,连称不敢不敢。陈武早已推着车子上路了。其实,陈武心里有他的打算,来到这个世界,身上没有半两银子,想弄点吃的,除了打猎之外,几乎不可能。至于传说中的抢大户,陈武还没有至于的心里准备,现在有个可以挣点吃的机会,怎么还不好好的把握,帮人推推车,至少能弄点吃的。当然,也幸亏陈武在山洞里学了很多东西,推起小车来,倒也不吃力,要换住以前,是万万不愿出卖劳力来换东西吃的。
一路上,一群人谈谈说说,倒也不寂寞,陈武见他们推了很多粮食,便问道:“苏大哥,你们要交这样多是粮食呀?交了以后你们不吃了吗?”路上陈武不住和苏星攀交情,知道苏星以及二十五,而自己才二十三岁,便叫苏星大哥,苏星也不客气。
苏星深深叹口气,道:“兄弟有所不知,我们每次交粮都要准备损耗,我们吴县的损耗比较重,要多交四成。”
陈武狠狠地道:“狗官这样可恶!”
“听说我们这里还是好的 ,有些地方几乎要翻倍。唉,都要活不下去了。”
“苛政猛于虎呀!”
“对,对,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想不到兄弟水平还真高。”
陈武听到这些,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在他生活的二十一世纪,有很多人鼓吹拒绝革命,然而在交税的时候还要收很高的手续费的年代,革命才是真正正义的行动。便问道:“那你们就这样忍受,为啥不起来反抗呢?”
“反抗?造反吗?这话可不能乱说,是要杀头的。”苏星惊恐地说。
苏老汉插口道:“小伙子,好似不如赖活,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走了半天,终于到了交粮的地方,人也不多,主要就是苏家庄这些人,估计其他庄子的人已经交了。陈武帮苏老汉把车子推到差役面前,拿了两张薄饼,悄悄的退到后面仔细观察,收粮的地方是个戏台,中间摆了张桌子,后面坐着的那人刀子脸,双眼如丝,两撇鼠须,活脱脱的就是一师爷。桌子两旁站了四个人,腰里挎着大刀,长得孔武有力看样子武功不弱,显然是带来维持场面的衙役了。四周还有十来个差役在收粮登记。
一个差役腿伸出,重重的踢在一老农装粮食的筐子里,筐子倾斜,里面的粮食就撒出了一半,只听那差役大声嚷道:“不够,不够。老杀才,皇粮国税你也敢不老实。”
那老农估计已经习惯了,一叠声的说道:“是,是,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一面说,一面从另一个筐里倒粮食出来凑满,幸好准备得有多的,而他们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倒也没有什么纠纷发生。陈武摇摇头,知道历史的天空总是这样黑,想到自己的身世,觉得自己的世界未必就比他们生活的世界强。
且说苏家庄的人依次把粮上交了,少不得按照惯例交上手续费,不一会,轮到苏星一家,苏老汉抖抖索索从衣袋里摸了个小布包出来,敞开袋口,倒出几两碎银,双手捧着陪笑道:“这是小人的例钱,万望雷大人不要嫌弃。”雷大人叫雷震,是县太爷的师爷,为人贪婪好色,凶狠残暴。说起他来,本县人人害怕。
雷大人伸出两个手指轻轻拈起一块银子,眯着双眼看看了,点点头,鼻孔里“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不经意间看到苏老汉身后站着的儿媳妇,皮肤黝黑得好似要滴出油来,鼻子翘翘的,双唇紧闭,高高的胸膛随着呼吸不住起伏,竟然俏丽至极。怀里抱着的孩子睁着大眼睛四处乱看。雷大人心里暗暗淫笑:“好一朵野玫瑰,我见犹怜,我见犹怜呀。”打定主意,当下问道:“老苏头,你家几口人呀?”
苏老汉一惊,忙道:“回大人,小人家里总共五口人。小人老两口,小儿苏星,儿媳李氏,孙女盼盼。”
“五口人,要交多少钱呢?”
“大人,五两银子。”
“那你这里是几两?”
“四两,大人。不过……”
“不过什么?说来大人听听。”雷震一边说,一边往李氏胸脯上瞟,尽量的把声音放得很温柔,见李氏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不由很扫兴,怒火渐渐累积。
“小人孙女还不满一岁,按例不该交钱。”
“你说不满一岁就不满一岁呀?我说她可能是六十岁,现在是返老还童了呢。”雷震觉得自己突然很幽默,谁说幽默很难学,这不突然就会了嘛,有什么难学的?便得意地笑了起来。旁边那四个带刀衙役不知道师爷为什么突然发笑,也裂开嘴唇哈哈大笑。
苏老汉只好也嘿嘿干笑两声,说道:“大人,玩笑了。”
雷震脸一板,恶狠狠的说道:“谁和你开玩笑,你抗粮不交,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