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诡异的风拂过,她站在那儿,望着界碑另一头,那无边的黑暗的天空,与夜下的深邃的丛林。她沉默了许久,倚着风,楚楚动人,终于,她娓娓的,开始向我讲述这个关于她的故事:
……
佛说,只要我能够耐住寂寞,我便可以重生。于是,我在混沌中静静的等待了五十年……
就这样,我,成了一只花吻,来到了这个世界。
我杀人,因为那是我唯一的本能。
可是我自己是不想杀人的,看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在我的怀中绝望的死去,不知为什么,我发现我的心会痛,可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最终还是被另外一种说不出的、本能的快感所征服。于是,渐渐的,我开始厌恶我自己,一个丑恶、嗜杀成性的自己……
佛说,只要我能够救下一个人间的男子,我便可以蜕去这丑陋的外表,从此可以离开这永不见天日的丛林和洞穴,可以到这赤月峡谷的外面去,像他们那样,用两只脚在明媚的阳光下行走。于是,我开始救人。
我试过很多次,当看到那些人间的男子遭到我的同类们袭击的时候,我会巧妙的凑过去帮他们。为了能救下他们的性命,我都记不清自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伤害了多少自己的同类。然而他们还是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从这个峡谷里走出去,甚至很多时候,在我试图去救他们的时候,他们反而却会和他们的同类一起来杀我。
我问佛。佛说,一切只随缘。于是,我便等缘……
从此我不再刻意的去救人,因为回忆从前每当我吻上他们或者身边的同类时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惊恐和憎恶时,我开始渐渐的懂得了他们对于我、一只花吻蜘蛛的想法。我不怪他们,因为一只赤月蜘蛛本来就不应该能讨人喜欢的。这妖异的外表会令他们不寒而栗,我并不希望用这种恐惧来对他们加以强求,我在等我的缘。
……
又是一个黑夜,我又该起床了。事实上,在这个丛林,根本就没有什么昼夜之分。天,永远是漆黑漆黑的,洞穴的出处,永远结着不会消散的露水,茂密的丛林,永远遮掩着通向外面世界的路。而唯一能够告诉我时间的,便是人声,因为他们总是会在夜里悄悄的闯进我们的世界。
那一夜,我走出了自己的闺房。便看到邻居的钢牙蜘蛛依旧在执着的吐着丝。我瞧不起这家伙,真正的猎手是不需要依靠蛛丝来捕捉猎物的。我有矫捷的身手和敏锐的感觉,更重要的,没有任何对手能够抵挡我的一吻,无论是人,还是蜘蛛。何况那蛛丝恰恰会向对方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我不需要吐丝。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伴着沙哑的笑声,那是剧毒蜘蛛的声音:它又在追杀人类了吧。那家伙一直都自以为是所有赤月蜘蛛中最毒的一种,后来我证明它错了。一次为了救人,我在它的一只同类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从那以后它见了我,总是远远的躲开。我不喜欢它,因为它太过嗜杀。或许,是它听信了月魔蜘蛛的话,认为杀的人越多,自己的毒性就会变的越强大,甚至有一天真的超过我。它又错了,因为其实那就是一种天份,与生俱来,就像月魔刚孵化出来就会飞一样。
我并不羡慕月魔。赤月恶魔给了它飞翔的本领,却剥夺了它行走的权利。它是恶魔最忠实的宠物,注定了一生只能在恶魔为它圈定的峡谷最深处的洞穴中生活。它甚至从来都不曾闻到过丛林中泥土的味道,更不用说能够看得到那随风摇曳的数影了,因此它从不懂得如何去向往峡谷外面的世界。
剧毒的笑声变的愈发的刺耳。我开始有些燥了,难得平静的一个晚上,它却扰了我的心情。我决定去让它停下来。在这个没有光明的世界里我等了太久了,已经承受了又一个五十年的寂寞,今晚,我只想安静一会儿。
我慢慢地爬过去,它果然在那儿,面前是一个手足无措的男子。他见了我,更加惊慌。剧毒也有些慌张,稍稍的往后退了两步。
我懒懒地游移着,冷冷的说:“你放他走。”
“为什么?”它有些又急又恼的问。
我并不想和它多舌,仰面看着漆黑的天空,声音更冷了:“今晚我不想听见你的笑声。”
“可我得练毒哇?”它诧异的盯着我,眼中充满了敌意与愤恨。
我没有理会它,只是悠悠的来到那男子的跟前,瞥了他一眼,用我的前肢从他的唇边轻轻的掠过,他僵硬的站在那儿,不停地发抖。“放他走。”我说着,转过脸来看着它。
它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便转过去,识相的爬开了。看着它的背影我冷笑,接着背过身,缓缓的爬向我的窝去,不再理会那男子。我听到身后那男子小心的挪动着,然后是一阵飞奔的脚步声……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希望他幸运到能够就那样一直跑出这个蚀人的地方,不要再回来。
我回到我的洞穴,静静的趴下来,蜷缩着身子,歪歪的将头枕在右肢上面,呆呆的望着挂在天边的那道弦月。听说,那里有一个孤独的男子一直在不停的伐树,就像我一直在这里等待着缘一样,也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是个尽头。
又是一阵脚步声,纷皙的脚步声。那是人的脚步声,蜘蛛永远都是徐徐潜行的,不可能有这样的脚步声。我叹了口气,看来今晚的宁静,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不过今晚我不想救人,更不想杀人,最好的方法还是呆在洞穴里不出去,这样即不会被他们追杀,也不会看到他们被追杀。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离我的洞穴只相隔咫尺的地方。我有些惊异,这些人竟然敢跑到这么深入峡谷的地方来,貌似正在找些什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有些紧张,有些兴奋:“就是这里,刚刚我就是在这里被一只蜘蛛救了,它一定就是传说中那只灵蛛。”我听得出那是谁,就是刚才因为我的介入从剧毒手中逃掉的那一个。虽然我不曾听他说过话,但我能够分辨出他的气味和呼吸频率。
“你确定?”另外几个声音响起。“如果它真是传说中那只灵蛛,那我们就走运了。听说灵蛛死后会爆比任何教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奇珍异宝出来,说不定出个神戒也不足为怪,想不到这么快就让咱们给遇上了。”
我又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已经是我第几次听到诸如此类的说法了。可事实上除了一只普通的花吻蜘蛛应该有的,我并没有其它任何与众不同,也爆不出什么神戒来。如果硬要说我真的与其它的花吻不同的话,我想那就只是我能够听得到佛的声音,与佛对话。仅此而已。
“它一定还在这附近,大家都多加注意,一定要把它找出来!”他们的话音再次响起,我忽然觉得有些恼了,他们太过份了,我今晚只不过就是想要安静一下。
我梳理了一下身上的绒毛,从洞穴中一跃而出。不知道他们是在惊呼还是在欢呼,他们见了我都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我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月光,是红色的,血一样的颜色。然后仰起脸,冷冷的扫视那群人,一、二、三……一共十个人,七男三女。他们也在盯着我,眼光都是狂热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冲上来。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瑟缩声。我知道那是谁,是剧毒,和它的同类们。它最喜欢这样的阵场了。虽然我不喜欢它,但这些人扰了我的清净,它想杀就由它去好了。剧毒似乎知道我已经默许了它的靠近,来到我身边讨好地朝我笑了笑,一抬头,将一股腥臭的毒液喷向了人群里。那些人纷纷走避,接着各自亮出了他们的武器,一场撕杀就此拉开了帷幕。
我懒懒地退到剧毒它们后面,看着它们张狂的向骚乱的人群扑了过去,刀光剑影,毒液乱飞,血光